戚继光见对方神态不似做伪,只好收回银票,说道:“这点钱也实在拿不出手,算我老戚欠着的。本该是想再寻几个绝色佳丽,为钦差铺床叠被,只是急切之间,无处去寻,钦差放心,这江南人杰地灵,多出佳丽,我定为您寻几个可心的带回京师。”
严鸿道:“戚将军, 就别绕弯子了。我要想要美人,只要一句话,自然有的是人替我张罗,却也不必叨扰你这戚大将军。你只管说,你要做什么就是。这打倭寇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咱俩是一条船上的伙计,还来这么多客套作甚。”
戚继光听严鸿这话说的亲切,这才大着胆子说道:“实不相瞒,几日里的军情越发紧急,此次倭寇怕是当真要动真格的。大帅的意思是,让末将带领两营兵马,保护钦差安全。这当然是一桩大好事,末将不敢违拗。
可是一来,我这两营兵马,训练精熟,正当投到前方,杀那大胆的倭寇,方才得用。二来,朝廷自来最重斩首之功,若是一仗打下来,一颗首级不得,我那些新兵,就没了赏赐。他们都是浙江的山民、矿工,家里日子苦的很。如今男人们熬大营赚几个卖命钱,家里总不至于饿死,可是将来他们总是要到外省去打仗,这家里面若是没有隔夜的粮,让他们如何安的下心来为朝廷卖命。”他说完这几句话,小心翼翼看着严鸿,只怕对方阎王性格发作,自己可就不好周旋。
严鸿此时也听了个明白。胡宗宪担心打起仗来,自己出了闪失。决定把手下战斗力最强的两营戚家军划拨为自己的警卫部队。那想想也知道,到时候肯定把自己安排在最后方,说不定还要请自己移驾南京。然后再由两营新军拱卫,可保万无一失。这样哪怕是前线打了败仗,靠这个关系,也能让自己拉他一把。
这种安排对戚继光个人来说,当然是没有什么损失。能成为钦差的警卫,实际是一种荣耀。如果说巴结的好,钦差高兴之下,特意提拔,那么不管前线战事如何,戚继光自己都可以飞黄腾达。假如前线打了胜仗,钦差的折子上也必然会加上戚继光的功劳。胡宗宪如此调度,对于戚继光可称另眼看待,大力提携。
不过,看来这位戚大帅却不满足于这种善意。“封侯非我愿,只愿海波平”。戚继光为官处世的手段,或许称不上如何光明正大,但他的人生目标,确是为了更好的给大明朝尽忠报效,剿灭敌寇,安固边防,而非单纯自己升官发财。因此,面对能与倭寇作战的机会,他怎么可能安于给钦差当一个毫无风险的护卫?
严鸿看戚继光居然主动推掉这肥肉,而自愿啃硬骨头,不禁颇为钦佩这位名将的气度,忙道:“戚将军忠心国事,这事就交给我。回头我去找胡大帅面谈,总要让你们有仗打,有功立才行。只是不知道这次倭寇来了多少人马,戚将军又可有取胜把握?”
戚继光道:“不是末将夸口,两营新兵六千余人,皆是我一手操练,若遇倭寇,他真要有十万八万,我这里未必抵挡的住。但若是遭遇那万儿八千的倭寇队伍,定可大获全胜。即使是那一跃丈余,迎风一刀的真倭也不在话下。再加上这次大帅又拨下五百杆快枪,更是让咱心里有了底气。”
严鸿自己用兵平庸,自不敢对这些名将的指挥指手画脚,横加干涉,于是装模作样道:“如此说来,我便放心了。新军粮饷器械有何不足之处,你只管明言,让胡大帅为你补齐就是。”
戚继光与严鸿说这些话,见这位钦差大人毫无架子,越说越上道,便也消除了隔阂,又道:“多谢钦差关怀。我这两营新军粮饷从不亏欠,军械也很充足,自是无妨。可是俞老哥那里,却有些不大方便。他打仗虽然勇猛,性子有些冲撞,与胡大帅也有些误会,言语间,怕是对钦差多有得罪。还望钦差老大人莫要见怪。”
严鸿这几天接触,对于俞大猷的印象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尤其自个先前是把招安倭寇,开海通商当做一条振兴大明,富国强民的秘笈,自然巴不得听大家说开海好,开海好,就是好来就是好。可这个手握重兵的历史名将,却口口声声说什么开海未必有用,对倭寇招安不行。不管有理没理,总是让严鸿心头很不痛快。
他也逐渐明白,为什么历史上,那些溜须拍马的奸臣总是比忠臣要活的更好一些。毕竟有个人成天到晚在你眼前,说着你讨厌听的话,做着让你生厌的事情,你怎么可能对他还充满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