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砚做出那万语千言,不能出口的模样,轻声叹息道:“师姐,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叙旧。”说罢,也戴上带面纱的青竹笠,拉了夏紫苏,一起
走过几条街巷,眼前一处小酒馆。二人进去,要了酒菜,夏紫苏问道:“师妹,我看你的模样,怎么……”
张青砚道:“这事一言难尽。严相……他自南方回来,我也在京师之中。当时我在客栈中生了病,他来探望。哪知他啊,鬼心眼恁多,趁着我在病中,无力抗拒就强要了我。”说到此,张青砚想起当日旖旎光景,心中羞怯,低头轻轻转动着酒杯,过了片刻又道:“师姐,你是知道我的。那严鸿对我张家有再造之恩,他便是用强,我岂能害他?既然……既然已经被他得了手,我便也只好随他回府,如今他来山西,我便也随他来了。哎,这也是前世冤孽,逃不掉的。”
夏紫苏听到此,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怎的,严鸿又和师妹搞到了一起?她强忍悲伤问道:“那他待你如何?”
张青砚闻听,抬起头来,倒是满面欢喜道:“他啊,待我可好了。每天变着花样哄我开心,我想要什么,他都肯给我。还对我说,说我是他心里第一要紧的人物,若不是碍着出身家世,便要我做正妻呢。只是你也知道啊,他花样那么多,天天还要缠我,这倒是真累哩。师姐,你好象有了吧?孩子可是严郎的?”
说到此,她似乎才意识到失口,忙告罪道:“姐姐你可别恼。也是严郎平日里说些邵景大哥的混帐话儿,我一时口滑,给说了出来。不是那个意思。你这般坚贞,孩子自然是他的没错。你既然有了严门骨血,再在外面跑来跑去便不好了,不如随我回钦差行辕,我回头跟他说一声。等到时候,咱们姐妹一同过门,连孩子一起认下,咱们姐妹一同伺候他左右,你看可好?”
说到此,张青砚又是羞赧一笑道:“我听严郎说起,你们在荒岛上吃的那么多苦,也该让他多报答报答师姐才是。到时候,多半他整日里就来缠你,我正好躲个清净。”
张青砚这边,一副失身之后认命的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又体现了师妹对师姐的关心。在夏紫苏听来,这话却不啻于万把钢刀插心。看师妹这副模样,分明是二人感情亲密,那当日在荒岛上,严鸿对自己的痴情,又算什么?
张青砚这种关心,对夏紫苏而言,就是打脸。本来她一向以师妹的半个长辈自居,甚至对师妹想嫁给严鸿之事,指手画脚,颇多干涉。如今,反而落到姐妹守一夫,便是大大的不愿。而听师妹这意思,仿佛自己入严府,还要靠师妹从中说合才行?在严鸿心里,难道师妹的位置远比自己重要?
张青砚此时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手上摘了个戒指下来,说道:“师姐你看。这戒指上的石头,据说叫什么泰西火钻,坚硬无比,这且不说,日光之下,能幻化做七色。你没见过吧?这物件是佛郎机来的,等闲人可见不到呢。今日正好送给师姐,也算妹子我的孝敬。”
其实这东西于张青砚而言,也算的心头肉。但她越是像送小玩意一样送出,夏紫苏心里越难过。她物欲不强,倒不在乎财物。可是这般宝物都能随手送,可见严鸿给了自己师妹多少。那只能证明严鸿的心已经全在师妹这,自己即使不要脸的进府,怕也是个受冷落的命,等到将来说不定就与母亲一般下场。更何况严家有陆大小姐这个正室,自己再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心,进府后,脸往哪放?
夏紫苏听了这些,只觉得眼前发黑,自己一腔情丝,居然系在了这样的人身上?她最后抱着一丝希望问道:“那他人呢?我要找他当面问个明白。”
张青砚羞道:“代王找了几个浑源的花魁,正在前厅伺候他,这时候去打扰也不大好。哎,师姐,你也知道,这浪荡子啊,寻花问柳惯了,见一个爱一个。他那天要了我之后,夸口说,他这严府大少爷,如今终于把紫青双侠都弄上chuang榻了,堪称风流国里第一等战功。他还说,我姐妹二人,一个是首辅孙女,一个是大将侄女,都是一等一的金枝玉叶,如今被他左拥右抱,恣意欢娱,这份子艳福,抵得上铜雀台上的曹阿瞒了。师姐,你说这人有多可恶!若不是他对我张家有恩,我便一剑将他杀了,省的他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可过门之后,他若真要强咱们姐妹俩做那一龙二凤的勾当,师姐你却也要对小妹担待几分。我如今也有了他的骨肉,姐姐还请耐心等几日,我等他与那些花魁耍腻了,再对他说吧。到时候,咱们的孩子还可以一起玩耍,你说这得有多好?”
夏紫苏在途中也确实听说了,代王将浑源的花魁包了来伺候钦差。没想到他居然真去享用那些下贱女人!再听张青砚转述严鸿的那些言辞,分明是个无耻淫贼。自己和师妹,这威震江湖的紫青双侠,如今都成了他的床榻玩物。这样的地位,难道便是自己巴巴的追寻的么?难道以后真的要和这自己从小管教的师妹,一同为那下贱之事?不行,绝不行!这样自己的爷爷夏言,九泉之下会是怎样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