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业本是聪明人,听严鸿这意思,大约杨顺在宣大总督的位子上也做不长了。只是为了彼此面子,准备慢慢处理。他在山西知道的太多,若不先调开来,有些事情也不好操作。而听严鸿这口气,转这么一圈仿佛还可能升职。若是这样,虽然不如直接扳倒杨顺那么痛快,却也不亏了。杨大业当即拱手道:“长官对我的照顾,感激不尽。只是还有一事,需要向长官禀告,请屏退左右。”一边说,一边眼睛瞅着梁如飞和商子强。
严鸿笑道:“这梁老兄是我严府的亲信,这商老兄是我岳丈陆大都督推荐的护卫,有什么话当着说即可。”
杨大业道:“是。今天在沈家庄外遇上的那队人马,我看啊,弄不好是杨老军门手下的。”
严鸿沉吟片刻,他不是没考虑这种可能。根据回报情况,这两拨人多半一拨是正宗追风寨的响马,一拨是杨顺派去灭口的。因此他笑笑道:“反正拿了几个活口,审一审什么都知道了。陶智邵安已经去审了,杨千户不妨也听一听。”
杨顺摇头道:“不必了。杨老军门的标营我很多人不熟,但被梁先生拿下的那个为首的壮汉,扯了蒙面的布,我却是认得的。却是杨老军门族中侄儿,人称铁背熊杨英吉,因为族中行二,别人多叫他二爷、二哥。这人武艺不算太高,但生性彪悍,也是杨顺的心腹之人。如今拿了他,我只怕杨顺会心生异念。长官万金之躯,却不可不稍加防备。”
严鸿打个哈哈道:“那杨二爷若是早些亮明旗号,咱不就不用打这一场架了嘛。听来他受伤不轻,也罢,回头就看杨军门如何交代。杨千户,你说的道理我明白了,多谢操心。此事我自有章程。你且退吧。”
杨大业行礼退下,严鸿又问商子强:“商老兄,你是陆大都督爱将,大都督既然单点你随我办事,必然也是希望你能多加指点我。今夜这事儿,你看办的如何?”
商子强道:“长官谬赞,愧不敢当。今晚这事,若单是咱们把沈炼除掉了,自己又没有损失一人,那是漂亮得很。全推到山贼身上,就算外间有什么议论,也拿不住证据。可是现在既然杨军门的人马也牵扯进来了,此事却要复杂得多。保得住咱们这边的人守口如瓶,那杨军门那边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事儿,他们可靠不可靠,全在两说。因此卑职看来,须得早拿主意,想一个什么法子,把事儿给预结了。此后遇上什么麻烦,见招拆招,都往那上面推,如此才能保得前后圆顺。”
严鸿赞道:“高,实在是高。我便自己想想,商老兄,您也且退下。请张姨娘也来。”商子强拱手而退。片刻,张青砚进账,她已然梳洗过,如今全无风尘,倒像是暖帐春睡足的慵懒模样。
严鸿最后对梁如飞道:“老兄,东西拿到了?”
梁如飞将一直不离手的包裹打开:“大少爷,请看。”
严鸿在灯下仔细看来,沈炼白日里给他看过的关于杨顺罪证的文书,全都在内。另外还有几张,也是讲杨顺的,严鸿却没见过,大约沈炼担心里面露出破绽,未给严鸿。此外另有几封,便是张青砚从沈二呆子口中套出来的,由刘才护卫刘安献来的罪证,里面有严世藩的亲笔书信。严鸿将证物让梁如飞、张青砚都过目,之后道:“这里面,与我严府有关系的东西,自然留不得。杨顺的文书,却先不妨留着。”说罢,取灯火来,将刘安送的材料尽数焚化了。
梁如飞道:“是,大少爷,严府要命的东西,是都毁了。便是那一心和老太爷、老爷作对的沈炼,也除掉了。至于杨军门这边如何处置,您自有安排,梁某也不敢擅提意见。您与太太商量便好。”
严鸿知梁如飞脾性,笑道:“如此,梁老兄且去休息。这其中若是有甚油水,断不敢忘了老兄。”梁如飞躬身出帐。
眼看帐中只剩严鸿、张青砚二人,严鸿叹口气,将文书摆开:“青砚,你倒说说,这些东西,如何处置?”
张青砚梳洗一番之后,已再无方才刚回帐时,在严鸿面前失声痛哭的模样,微微一笑道:“相公,先前我为您谋划的计策,如今还使得啊。现在和严府有干系的都没了,杨顺的把柄都在相公手上,您要他死,他就得死,您要他活,他还能活。杨军门在山西置下的这百万家财,相公该拢几分,您的生意经比我精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