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更时分,却听严鸿站到高台上,拿着大喇叭,高声道:“诸位将士,如今乃是嘉靖三十七年的除夕。诸位驻守边疆,吃辛吃苦,更要与鞑虏浴血厮杀。诸位。你们为大明朝出力,辛苦了!严某得天家厚爱。来此巡查,便是要与诸位同甘共苦。今夜,大家都是兄弟,同饮一杯酒,同吃一块肉,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这一番话说出来,众士卒皆感激。须知那是在封建时代。士兵只是消耗品。带队的将领,固然有和士兵同吃同住的,但朝中来的大员,却往往趾高气扬,甚至连和士兵说句话都厌恶。更有的,压根不把士兵当人,肆意凌虐刻毒。比如杨顺便是上好的例子。如今这位严鸿钦差,竟然口称自己和士兵是兄弟,这简直太tmd感人了!
严鸿又道:“诸位,除夕佳节,你们不曾和家人团聚,为的何来?为的是我大明朝边防线安如泰山。为的是我大明朝百府千县,亿万子民合家团聚,免除被鞑虏烧杀掳掠之惨祸!你们用十万人的苦,换了万万人的甜,大明朝千秋万代。离不开你们诸位的流血流汗!诸位,在这除夕。你们浴血奋战,斩杀鞑虏数千,这乃是给当今万岁最好的新春贺礼,比那金珠宝贝都要珍贵得多。待等咱们一起解了马莲堡之围,诸位的浴血奋战,也一定能为万岁爷所得知!”
众军闻言,纷纷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当兵的历来吃辛吃苦,受尽白眼,更有“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之说,哪里还有什么自豪感。即使是马莲堡的边军在训练和斗志上远超同济,无非是被马芳身先士卒的血气之勇所感染激励。如今这位朝中的高官,居然把他们血污汗臭里打滚的事迹,提升到了大明朝安危的高度,这自然更是激发了士兵们的忠勇之心。大家一起鼓噪,惊得数千数万的寒鸦噗噜噜惊飞,漫天乱撞。
严鸿待等呼声稍平息,又道:“诸位的忠肝义胆,本钦差甚是感激,无以为报,作了一首歌儿,叫弟兄们一起唱唱,图个乐子。”说罢,扭脸对身后的百余名士兵一起道:“开始吧。”严大钦差咳嗽一声,举起铁喇叭,先起头唱起来。
严鸿教这歌儿,却是晚饭时候,带着马芳拨给的一百多个士兵,偷偷找了个房子,关起门来一句一句的教。那些士兵也都是没文化的人,一时之间,哪里记得这许多歌词?好在歌词浅显,大致意思明白,跟着唱总是没问题的。他教的时候压低声音,连马芳、俞大猷都不曾学得,未免存了几分好奇。究竟严钦差要教什么歌?但听得: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这旋律一起,一百多人跟着唱,虽则难免跑调,但气势十足,自没话说。俞大猷、马芳等听到第一句,顿时愣住,怔怔站立。待唱到“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俞大猷左手捻须,马芳右手扶剑,皆是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待等"gao chao"部分的最后一句“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明要让四方来贺”唱出时,但见火光下雪刃一闪,俞大猷、马芳二将皆拔剑而出,仰天长啸。紧跟着,严鸿周围护卫的锦衣卫也都纷纷拔出绣春刀,仰天厉声高呼“杀!”随之,马莲堡的数千官兵,一起拔出兵器,朝天挥舞,高呼:“杀贼报国!杀贼报国!”声震云霄。
喊声稍息时,第一遍歌词也唱完了。俞大猷泪流满面,高声道:“钦差,您这歌实在好。您让儿郎们再唱一遍。末将也学学。”
严鸿点头道:“好!咱把这首《精忠报国》多唱几遍,让马莲堡的兄弟们都唱起来,明儿个,叫鞑子尝尝咱们的厉害!”
众军哄然叫好。严鸿扯开嗓子,带着合唱队又唱起来。这首歌不过百余字,虽然有些用词对文盲士兵来说稍雅了些,但节奏感强,曲调雄壮,大家依葫芦画瓢跟着学舌总不会差。唱到第三遍时,俞大猷、马芳和不少将士已经跟着一起唱了起来。渐渐的,全马莲堡的人都唱了起来。近万个嗓子唱同一首歌,万口一心,汇如雷霆,高亢入云。雄壮激烈的歌声响彻在塞外大漠之中,仿佛巨神在九霄高歌。就连数里外蒙古人营帐里的马匹,都不禁战栗。
子时过后,严鸿回到自己房间。虽然嗓子已经唱得嘶哑了,他倒兴奋得很,满脸都是汗水。张青砚双眸盯着严鸿:“相公,你今天教全军的这一首歌子,好生厉害。只怕唱了这歌,一万将士能当两万人使呢。您的才调,果真是举世无匹。那狗屁才子李天照还说您不学无术,我说啊,他才是有眼无珠。”
严鸿心想,我脑子里别的没有,关键时刻弄几首现代歌曲忽悠倒还是没事的,只不过要选对题材,不能随意滥用。他口中道:“我严某的长短,何时轮到那种人评价了?青砚,这歌儿唱得雄壮,可打仗终究还是要靠实力。咱们还是早些休息了吧,明儿一早,蒙古鞑子可不会让咱清清爽爽过春节,没准又要派兵来攻打了。”
于是两人也不做点什么一日两年的事情,相拥睡去。不知睡了多久,严鸿却忽然被惊醒。看屋中,还是一片昏黑,只闪烁着窗外的火把之光。便听门外王霆高声道:“严长官,南面蒙古鞑子的营寨自己乱起来了!”
严鸿一个激灵跳起来:“什么?”赶紧把外衣套好,大步出屋。王霆和商子强等人早已在等候。张青砚也仗剑出来,严鸿在他们护卫下,赶紧来到马莲堡的望楼上,朝南张去,却看原本黑乎乎的蒙古人营区,火光乱晃,人影绰动,隐隐传来号角声,喊杀声,在这深夜传得很远。
马芳和俞大猷等人也已赶到,马芳道:“从方向来看,若是我方援军,那就是直接出长城的。”
严鸿大喜道:“那我们赶紧出城南进,里应外合,杀他鞑子个屁滚尿流!”
马芳和俞大猷对视一眼,尚未开口,云初起先道:“钦差,鞑虏的营寨在数里之外,情况不明,到底是个什么事儿,谁也说不准。万一是鞑虏演戏,伪装有援军来,其实为了引诱我们出击,那却不可上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