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茗暄不知作何反应,惶然跪地,垂首不语。寒光一闪,一柄熟悉的青峰剑已架在她脖上。
“怎……”武睿扬看清眼前人,愕然惊问,“怎么是你?”
宁昱晗几乎出于本能地伸手去扶,低头之际,恰与武茗暄仰面看来的目光对上,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武茗暄直直地望着宁昱晗,圆睁的眸中满是失望,满是倔强。
宁昱晗瞬间握手成拳,仰头望着殿顶,自嘲地哼笑一声,一言未发,甩袖而出。
武茗暄无视脖子上那柄利剑,猝然起身,吓得武睿扬大惊失色,赶紧收剑。
武茗暄追到正殿,不管不顾地扑上前,拽住宁昱晗的龙袍下摆,颤声问道:“皇上……您,您方才所言都是真的?”
宁昱晗目中闪过怜惜之色,阴沉面色却未舒缓,冷冷道:“起来说话。”
“不!”武茗暄忿然摇头,“皇上,您真要灭了洛氏?”
看宁昱晗眸中怒色翻涌,武睿扬慌忙上前,一把扶住武茗暄,低声劝道:“听皇上的话,你先起来再说。”
武茗暄甩开武睿扬的手,仰起泪眼,直直望入宁昱晗目中。
“慧妃!”宁昱晗勃然大怒,一把拽住武茗暄的手腕,将她提起,“你姓武!洛氏如何,与你何干?”
武茗暄僵了一瞬,含泪垂眸,淡淡地道:“皇上何必明知故问?”
宁昱晗神色一凛,便要呵斥,但见晶莹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成串滑落,心中又泛起不忍。
武睿扬心下暗忧,却不敢贸然出声,拢在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
宁昱晗侧目瞥武睿扬一眼,示意他退下。武睿扬忧心忡忡地看武茗暄一眼,悄然退出。
宁昱晗暗暗叹了一口气,放缓手上力道,轻轻一带,欲将武茗暄拉入怀中。
武茗暄却奋力将宁昱晗推开,凄然笑问:“皇上果真要灭了洛氏,杀了洛王?”
“朕纵然灭洛氏,也必会保全洛王性命!届时,朕会让人护送洛王离京,寻一远离喧嚣之处,安度晚年。”宁昱晗缓缓松开手,凝视着武茗暄,冷冽话音从紧咬的牙缝间憋出,“如此,慧妃可放心了?”
只要父王性命无忧便好,如此便好!武茗暄抚着胸口,长吁一口气。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下,她才觉察出宁昱晗语气中的冷漠,心下忽然发了慌,嚅嚅轻唤:“皇……皇上……”
“睿扬不知朕心意也就罢了,可你……”宁昱晗似是累极,砰然坐倒在龙椅上,“即便没有往昔情谊,这么些日子,你我朝夕相伴。我待你如何,你心下当真半点都不清楚?”
“我……”武茗暄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咬唇不语。
“听闻朕要灭洛氏,你就以为朕会合着洛王一并处死?你怎么就不想想,朕纵然不顾念洛王对朝廷的功绩,也会顾念你!”宁昱晗摇头苦笑,不自觉地伸手揪紧衣襟,想借此扼制住心头的钝痛感,“朕昨日才问过你,你的话犹在朕耳畔。可是,你若对朕有半分信任,也不会作此想!”
昨日,皇上所问便是为这事?武茗暄心念一转,会意过来。瞧见宁昱晗颓然的神色,她心下大骇,急忙跪地,惶然解释:“皇上,妾是一时心慌,才会……”
“朕还不知道你么?”宁昱晗呛声打断武茗暄的话,凝目看着她,只觉双目酸疼,别开眼去,怆然挥手,“罢了,罢了……朕累了,你且退下吧。”
“皇上……”武茗暄惊呼一声,却见宁昱晗阖上双目,竟是不愿再看她。
殿外,李炳福一直探听着里间声响,待至此时,急忙入殿,弯腰搀起武茗暄,轻声劝道:“娘娘,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先回吧。”
武茗暄心中隐隐作痛,却不知这痛从何而来。她顺从地任由李炳福将自己扶起,一步步走出怡欣殿。
“砰”地一声响,沉重的殿门合上,震得武茗暄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她缓缓回首,望向紧闭的殿门,心中莫名地泛起一股酸涩,一行泪静静滑落。
“娘娘,您这是何苦?皇上对您……”李炳福想要说些什么,见到这样的武茗暄又有些不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唤来几名内监,抬辇将她送回逸韵轩。
武茗暄端坐在步辇上,一双茫然的眸子望着前方,目中却尽是虚无。偶有低阶妃嫔经过,上前请安,也没得到她半点回应。
步辇在逸韵轩门前停下,内监们高声唱了一句“慧妃娘娘回宫……”落了辇。
沈木云早在宫门处相迎,看武茗暄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大惊,慌忙上前扶过:“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娘娘……慧妃娘娘……”
沈木云疾声连唤,武茗暄却是恍若未闻,没有焦距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前方,如行尸走肉般往东厢走。
“青浅、锦禾……”沈木云扯嗓子疾呼,小心翼翼地把武茗暄交到闻声奔出的青浅、锦禾手上。
一眼窥见武茗暄苍白的面色,青浅失声惊呼:“出什么事了,娘娘的脸色怎么这样吓人?”
锦禾紧张地看一眼武茗暄,偏头问沈木云:“娘娘不是去怡欣殿侍墨吗?怎么……”
“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一向神色淡然的沈木云早已拧紧眉头,咬了咬唇,叮嘱道,“你们伺候娘娘进去休息,我去怡欣殿打听下。”说罢,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