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惊呼声入耳,殿内众人神色皆变,台上纷乱的剑影却未有片刻滞缓。
睿扬哥哥受伤了?武茗暄赫然直起腰身,极目远望,想要看清台上情势。
宁昱晗侧目一瞥,见得武茗暄那煞白的脸色,不禁微微蹙眉。武睿扬对暄儿的心思,他很清楚,要说半点不介意,那是假的;可若是暄儿眼见睿扬受伤都没有丝毫反应,又未免太……一个心性凉薄的女人,怎值得他倾心?
念头这么一转,心底那微末的不快也消散了,宁昱晗也替武睿扬紧张起来。
慕太后斜睨宁昱晗一眼,锦帕虚虚压在唇上,轻声嗤笑,“到底年纪太轻,难免莽撞。”她目中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话音却是淡淡的没带多少情绪,倒叫人闹不清这话究竟是说武睿扬,还是暗指宁昱晗。
一些席位稍近些的贵胄,听闻此言,无不舍了台上的精彩,转眼将宁昱晗望住。
慕太后话中奥妙,宁昱晗听得明白,却不屑与她做这等口舌之争。他扫视众人一眼,淡淡一笑便将此事揭过,凝目分辨武睿扬与慕霆钧的招式优劣。
就在众人关注这厢暗涌之际,被帷幔遮蔽的上座某处,却有一身着鹅黄宫装的妃嫔痴痴地望着戏台上那道青色身影,深锁的眉心、紧握的双拳,堪比武茗暄、宁昱晗还更紧张。
“咔嚓”一声轻响,被推杯换盏之声淹没。
“丽妃娘娘!”随侍在旁的珍菊慌忙跪下,拉过桑清的手仔细查看,“娘娘,您……您这又是何苦?”
一直仰首望着上方某处的香兰方才回神,见得桑清神色,撅嘴道:“娘娘,您若是生下皇子,指不定会晋封贵妃呢!那人不过空挂着一个郡王的名头,倒叫您……”
“休得胡言!”桑清轻声喝断香兰的话,漠然四顾,见并无人注意到她这边,才放下心来。
自从桑家被灭,她在这世上就只剩下两个牵挂,一是身处纷乱争斗的暄儿,二是深藏在心底身处那张俊逸的脸。她并不怕什么,只担心让人知晓她的心思,会对武睿扬造成影响。至于腹中的孩儿……桑清默然垂眸,看向自己已经七个月余的肚子,拿不定主意。
越想,心中越是烦乱,她用力扯下折断的指甲,仿佛这样能把那些烦恼都除去。
戏台上,青、紫两道人影继续缠斗着。剑影乱舞间,地上的血迹似乎更多了。暗红血珠溅落戏台,却不知是武睿扬的,还是慕霆钧的。
听得台下动静,慕霆钧纵声狂笑,手中玄云剑挽出剑花,急攻武睿扬下盘的招式赫然一改,剑柄以雷霆之速重重杵上他的左胸。
一声闷哼,武睿扬飞身急退,慕霆钧乘势而上,玄云剑尖一挑,竟将武睿扬手中的惊风剑打飞出去。
“噌……”惊风剑斜飞,钉入台面,发出幽幽哀鸣。
武睿扬捂着胸立于角落处,一身青衫多处染血,隐隐透着黑红。
周遭妃嫔们花容变色,失声惊呼;拥护皇权的勋贵们也都起身,紧张地关注着情势变化;趋附慕氏那些人很得意,脸上或多或少显露了些笑容。
武茗暄捂着嘴,盈盈目光直直望向宁昱晗,想让他发话,叫慕霆钧停下攻击。
如冰寒眸扫过四周众人,金丝龙纹的玄色广袖兜出一阵风,宁昱晗张口便欲喝止这场比武,以免武睿扬再受伤。
然而,就在此时,战况突然又变。
慕霆钧见武睿扬无力再战,心下大快,纵身逼近,玄云剑一举,斜斜往他项上削去。
一声脆响,束发的玉冠应声而裂,在玄云剑的锋芒下破为两半。
武睿扬身形一矮,矬身半跪于地,险险避开这一杀招,满头黑发如瀑布倾泻。不见狼狈,却带出几许寻常难见的风流。
慕霆钧猛然收剑,指着他笑道:“似你这等白净小儿,给淮安郡主做面首正好,与老夫比剑,那是自取其辱!”
淮安郡主是慕霆钧幼女,因容貌最肖先母,颇得慕霆钧宠爱,特意为她请封郡主,食邑淮安。此女生得一副端庄貌,却长了一颗狐媚心,整日无事,便是搜罗貌美少年,收为面首。
台下众人闻言,莫不尴尬,老太傅、武致洪等人更是满面怒容。
武睿扬却似不觉,微微仰头,露出谦和笑容,“太尉谬赞,小王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