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小张一言不发,他明显不认同我的观点,但碍于我这个顶头上司的面子不好说话。
“其实科长,这东西也就是图个自己心里安生,说到底什么都得靠自己。”临下车他总算骨气勇气劝我一句:“干嘛要生气呢?您生气代表您在乎,其实阎婆婆说的那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咱就当有枣没枣打一竿子,犯不着着急上火的……您说是吧?”
我居然无言以对,现在的小青年油头滑脑心眼比我们那时候多的多。
打开办公室的门,一抬头我咧嘴笑了:“徐强!黑哥!”
“嘿嘿,我们才几天不在,你这猴子就称大王吗?”徐强这孙子吊着一只胳膊坐我办公桌上,笑的合不拢嘴:“还有什么话说,都升官了还不请客?我可告诉你谭琛,这次不是一般小饭馆ktv能解决的事儿了,怎么也得海王星禧龙金阁的。这事儿要是做得不漂亮,可别怪我们兄弟以后见了装不认识你!”
“我这是多大罪过?”我满脸愁容一扫而空,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
“说真的小谭,这次提拔你真的有点出乎意料,有内部消息吗?按说这种级别的提拔提前一年就得有风刮出来,你这是平地起惊雷啊,够邪乎的。”黑子丢过一根八喜来,他就好这口。
我把门关严连忙给两位点烟,谁知比我年长的徐强自觉自愿的把这活儿给抢了,还很懂事的给我和黑子端上茶水。
“别,你别这样我说强子。”我笑了:“我还不知道你这孙子的尿性?这是有事儿求我?说吧,能办的我就给你搞定,办不了的你掂量掂量兄弟的本事在张嘴。”
“嘿,这家伙成精了!”徐强一愣,也“嘿嘿”笑了:“黑哥,看来这家伙是闷声不响干大事的人啊,咱们都看错了!你来说吧。”
黑哥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严肃的眼神看的我心里发毛。
我知道黑哥的脾气,他跟徐强这没脸没皮的人不一样,要他开口求人,难。
在他没开口之前我就打定主意,只要是我能办到的,豁着这芝麻绿豆的官不做也得办成!
“兄弟,这件事真不愿张嘴。但……”黑哥脸色越来越沉,说话声音越压越低……
“嗨!还是我来说吧!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徐强看不下去了,接过话茬:“黑哥被穿过肺部,虽然现在已经痊愈但身体大不如从前……”
“我知道,”没等他说完我就抬起手来:“兄弟早就跟领导打好招呼了,党群那边的刘大爷退休了,黑哥要不你去那里?虽然不容易出什么成绩,但是个待遇不错的地方……”
“霍霍,党群啊!”徐强双眼放光,黑哥也愣了一下。
这地方可是单位里炙手可热的好部门,平时闲的蛋疼还管着一些福利。黑哥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你认真的吗?我考虑着去后勤科当个跑腿的办事员就好了……那边不很多人盯着吗?能进去吗?”
黑哥说的没错,为了争取这个名额,我几乎跟局长撂挑子。
党群部是最好的养老圣地,比我原先混的证物处还清闲,并且福利比一线刑警高多了。
“行啊小谭,还没张嘴你就开始行动了?怎么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徐强高兴了,嘴巴喋喋不休:“既然把黑哥都办妥了,我那?”
“你急什么?在刑警队呆着!黑哥在第一线出力流血负伤多少次?从鬼门关游荡了多少次?排资论辈什么好事也该有他了,这事儿没人能挑出什么理!”或许真是当了官有点官脾气,我跟徐强说话底气硬朗不少。
挨了我的训徐强一点都不往心里去,他脸皮还是很厚实,嘿嘿一笑:“其实我倒不想离开刑警队呢,至少要把这件事办踏实了再走!”
这句话让原本轻松惬意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黑哥脸色抑郁很不好看。
若不是身子残了,这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会甘心去当后勤?跟那些混日子待在一起?我相信这次受伤对黑哥来说是双重折磨,就算我们做兄弟的帮他打理好后事,自己从心爱的岗位退下来也非常痛苦。
“小心点,你伤还没好利索。跟那家伙不要硬碰硬!”黑哥很少这样谨慎,他摸着自己胸口喃喃说道:“真是超一流的高手,虽然是犯罪分子但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身手,我都看不到他出刀……”
“大哥,您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不过是被他偷袭了,那小个子能有什么厉害?就是背后捅刀子!”说到这里徐强满脸愤恨,一拳拍在办公桌上:“我肯定饶不了他!”
“轻点!跟谁较劲呢?”我看看自己刚铺上的玻璃桌布,被徐强这一拳下去居然立刻出了几道龟裂。我倒不是心疼东西,他们完全不了解我这段时间承受的痛苦,只知道瞎吵吵,这能解决什么问题?
这段时间我的经历,比起我前半辈子都丰富。
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的徘徊,我的心理成熟程度已经比年长的徐强和黑哥都略胜一筹,人的进步往往都是逼出来的,这话一点都不假。
我明显决出两个哥们看我的眼神跟以往都不一样了,感情依旧但多了几分敬佩,男人间的感情其实比起女人更难以维系,因为男人之间有更多竞争和嫉妒心,只是我们之间的情意太深厚了,这点小差距还撼动不了。
权利带来的方便我早就体会到了,但没想到还会带来自信和成就感。
但我属于那种天生**和支配欲很弱的人,除了给自己兄弟帮忙真心提不起精神来为自己的事情搞小动作,很难想象那些野心大**强烈的人到了这个位置,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前任财务科长老黄,就是因为想法太多所以临退休被撤职查办,看上去挺安分守己挺老实一大叔,就这样身败名裂。
徐强这琉璃猴子一辈子没服过我,现在却明显对我态度有改观——男人都不会承认自己附炎趋势,但潜意识里都是务实的。
这件事我感觉自己做的很漂亮很有面子,中午跟他们吃饭时多喝了几杯,又醉醺醺回家了。
刘青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缺席酒场,估计是怕两个孙子瞎闹。一般越熟悉关系越近的人在一起喝酒,谈论的话题尺度越大禁忌越少。刘青这件事还是做的有点心眼的。
“好好好!咱们哥们谁跟谁?”我们酩酊大醉满口胡话的从酒店出来,又是握手又是感慨,把醉汉会做的标准程序都做完。
“兄弟,咱是亲兄弟啊!”徐强喝的脸跟猴屁股似得,嘴里不停的说胡话:“咱是亲兄弟啊,亲兄弟啊!”
他不断的重复这句话,就像卡克的复读机。
黑哥也好不了哪里去,不停的拍我的肩膀:“弟弟,这次你做的太到位了,比我都想在前面……我这个做哥哥的没能耐以前都没帮到过你什么,但下次一定要让我请客好吗?”
“好说好说,咱们谁跟谁!”我叼着一根烟竭力让自己站稳一些,其实我们三人都在做同样的事情,醉酒的人最可笑的一点就是,明明晕的都快尿裤子了,还要拼命装作若无其事。
半小时后,我们终于结束寒暄,徐强非要先把我送上一辆出租车,我几乎是被他硬塞车,还塞给人家一百块:“师傅,给拉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