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屋里的气氛有些凝固。
花生落在了林杨小朋友的脑门儿上,他仰着头,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场景,但他没有放弃“接住花生”的任务,在花生落到他脑门儿上又弹开之后,他用手往自己脑门儿上拍了一巴掌。
啪。
屋里的凝固的气氛在这一瞬间被林杨小朋友他爸打破了。
“哎我就知道!”姐夫在旁边爆发出了笑声,指着他儿子一通乐,“他肯定接不住……”
“你怎么当爹的啊!”老妈先是被他笑愣了,回过神以后瞪了他一眼,“这么笑话你儿子很好玩啊?”
“也不光我一个人笑,”姐夫忍着笑,“平时他妈也爱笑话他啊……儿子,是不是?”
“嗯,”林杨点点头,弯腰在地上找到了那颗花生,“我妈总笑我。”
“你俩生什么孩子!”老妈又瞪了姐夫一眼,然后转过头瞪着元午,“你们调个酒还用搞得跟练功夫一样啊?”
林城步也有点儿想笑,但为了不让老妈再瞪眼,他只能微笑着把脸伸到老妈和元午之间:“就是试试手眼配合。”
“他不行。”姐夫在旁边笑着又说了一次。
“你才不行!”老妈不服气,一伸手也拿起了一颗花生,想想又放下了,换成了一颗大青枣,“杨杨来,姥姥扔给你,你好好接。”
“好。”林杨响亮地回答。
“……哎。”林城步一看就急了,老妈扔东西的水平一言难言,经常一使劲能把要往前扔的东西扔到旁边的人身上。
但他还没来得及阻止,老妈已经把大青枣对着她宝贝外孙子扔了过去。
完了。
居然扔得破天荒的非常准。
大青枣对着林杨就飞了过去,看轨迹,大概落点是胸口,但如果林杨还按之前迈一步才接的程度,那么脑门儿估计得再被砸一下。
就在林城步想起身去拦截一下的时候,身边的元午突然往前探了探身体,一伸胳膊,接住了那颗大青枣。
“要砸脸上了,”元午说,“这个角度他接不住的。”
“杨杨,你姥姥用枣砸你,”姐夫在旁边再次乐出了声,“元午反应很快啊。”
“哎,”老爸也没忍住笑了,“算了,杨杨没有这方面的细胞啊。”
“你吃笑药了吧!”老妈有些尴尬,只好继续对着姐夫瞪眼睛。
林城步以前一直觉得这姐夫有点儿幼稚,今天却非常感谢他这性格以及他全集中在自己亲儿子身上的笑点。
“我接不住,”林杨对他姥姥用枣砸他以及他亲爹的连续嘲笑并不在意,看着元午,“是不是接不住就不能学调酒了啊?”
林城步对元午的回答非常不放心。
是的。
嗯。
没错。
以他对元午直白程度的了解,这几个回答出现的几率各自占了百分之三十三,剩下那百分之一他根本猜不到会是什么。
于是他用手在元午腿上掐了一下。
元午大概是吓了一跳,反应奇快地连头都没转就一巴掌抽在了他腿上。
林城步愣了能有两秒钟才很低地喊了一声:“啊……”
“是。”元午对着林杨点了点头。
这回别说是老妈了,连林城步的脸都拧了,见过情商低的,就没见过低成这样的!
“这样啊,”林杨到没有特别失望,只是从元午手里拿过青枣,在手上抛了抛,“不过我还是可以教你英语。”
“这个你能接住的,”元午说,又拿回青枣,举了起来,“你觉得它掉下来会落到哪儿?”
林杨抬头看了看他的手,伸出两只手捧着往前比划了一下:“这里吧?”
歪了。
林城步对这个林杨小学霸在这方面的能力五体投地,他手接的位置跟枣的位置差了快有一个手掌了。
“嗯。”元午手里的枣移到了他手的上方,然后一松手。
枣落在了林杨的手心里。
“啊!”林杨非常愉快地喊了一声,“我接住了!”
“嗯。”元午点头。
“那我能学调酒了?”林杨问。
“能,”元午说,“不过得等你满18岁。”
“为什么?”林杨问。
“调酒得尝,小孩儿不能喝酒。”元午说。
“哦,那还得十年,”林杨叹了口气,“这么久,那时可能我就不想学调酒了呢。”
“那你就学别的啊,”林城步说,“反正你学霸,对吧。”
“也是。”林杨很愉快地拿着枣边啃边上一边儿翻那套英语童话书去了。
林城步有些难尽置信地看了看元午,这人到底是情商高还是情商低,突然无法判断了。
老妈的心情大概也是起起落落的,看着元午半天也没说话。
“都喝点儿果茶,”老爸说,“这个果茶搁了点儿姜末,喝着香,也暖和。”
林城步拿了杯果茶放到元午面前:“挺好喝的,你尝尝。”
“嗯。”元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你们调酒的时候,不少酒也放姜吧?”姐夫看着元午问了一句。
“嗯,很多都可以放,”元午说,“姜汁,姜片都有。”
“哎爸,”姐夫又问老爸,“你以前说你朋友请你喝过的味儿特别怪的那个是不是也放了姜?”
“是的,不光味儿怪,名字也怪啊,叫什么来着,我想想……”老爸拿着杯子拧着眉,“三套车?”
“有叫三套车的酒?”林城步愣了愣,又转头看着元午,他虽然对酒没兴趣,但毕竟身为元午迷弟的年头不短了,还真没听说过有这名字。
“莫斯科骡子吧,”元午说,“那个加的是姜汁啤酒。”
“对,骡子,就是这名字。”老爸拍了拍大腿。
“这名字听着就一股子马厩味儿。”老妈说。
“骡子又不是马,”林城步笑了起来,“真有马厩味儿也该是那个……马颈。”
老妈愣了愣:“马景涛啊?他还调酒啊?”
姐夫在旁边又乐了:“他调的酒估计得叫咆哮。”
“吃笑药了你!”老妈瞪了他一眼。
“马颈,就是马脖子的意思,horse neck。”元午笑了笑。
“这个还挺好喝的,有点儿甜。”林城步补充说明。
“你懂得挺多啊。”老妈斜了他一眼。
“是不少,”林城步喝了口果茶,“这都多少年了……”
是啊,这都多少年了,有时间就跑18号去蹲着,看着元午调酒,很多酒的步骤他都烂熟于心,哪些是元午的固定动作,哪些是他的即兴,他都能看得出来,何况这些酒的名字。
不过他这话说完之后,老爸老妈和姐夫似乎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茬,屋里顿时又有些尴尬。
“Horse neck!马脖子!”林杨在旁边突然很响亮地喊了一声,“我念得对吗?”
“对。”林城步赶紧点点头。
“怎么写?”他很有兴趣地从自己书包里翻了个本子和一支笔,跑到了林城步面前。
“我……不会。”林城步看了元午一眼。
“啊?舅舅你没上过学吗?”林杨有些吃惊。
“是啊,没上过,为了供你妈上大学,舅舅就去捡破烂儿,卖塑料瓶子……”林城步一脸伤感,“好辛苦啊。”
林杨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骗人,装得一点儿也不像。”
“就是,零分滚粗。”姐夫在旁边接了一句。
“不要说粗话,”林杨说,然后转身坐到了元午身边,“小午叔叔你会写吗?”
“我怕我写了你也看不懂。”元午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他的笔,在本子上写下了Horse neck。
林城步凑过去看了一眼,元午的英文字母倒是比方块字写得好。
林杨拿着本子到一边学写去了,林城步正想找个能不绕着元午转的话题,老妈的手机响了。
“你姐回来了应该是,”老妈接起电话,“哎?啊,都到了,就等你呢……不用买了,我都买了……”
“我姐回来了,”林城步小声跟元午说,“一会儿……”
“你做菜吧,”老妈放下电话,“你姐在小区门口了。”
“我……”林城步犹豫着,他如果进厨房去做菜,客厅里就只剩下元午一个人面对老爸老妈姐姐姐夫,不知道元午会不会不适应,“不想做。”
“嗯?”老妈愣了。
老爸和姐夫也都愣了,一块儿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