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依旧是记忆里的荒凉破败。依旧还是宫人们埋头洗衣的辛劳情形,依旧还是一盆盆永远也洗不完的衣裳。
陶君兰再度踏入浣衣局的时候,几乎是忍不住的就勾起了往昔的记忆。
那时候,她和陶芯兰活得真是辛苦啊。纵然有绿柳的一点照拂,可是却还是十分辛劳的。这对她们两个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来说,最开始那段日子简直难熬到了极点。
好在,到底还是挺过来了。
昔日一个屋子里的,如今绿柳和采鸢都是已经香消玉殒,就还有一个文杏了。按照年岁,文杏是应该已经出宫去了,不过,或许也没有?
陶君兰想着心里微微一动,便是侧头吩咐红螺;“明日你去帮我问问,有一个叫文杏的宫女是不是还在宫里。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就请她来端本宫一趟。”
红螺也是听陶君兰提起过文杏的。当初绿柳死的时候,陶君兰也正因瘟疫而闭门不出,那时候陶君兰说起过当年浣衣局的事情。所以她也约莫知道陶君兰的心思,当下忙应了:“若是出宫了,也叫人去打听打听如今过得好不好罢。”横竖宫女都是记录在档的,只要去查就行了。
踏入浣衣局后,很快浣衣局的主管就匆匆迎了上来,一脸的小心翼翼和谄媚。为了表明身份,陶君兰今日是穿了杏黄色的衣裙的。只要旁人一看,就该知道她的身份。毕竟,杏黄色除了太子之外,也就只有太子妃能穿了。
待到对方上前来,陶君兰定睛一看却是登时就笑了:“孙姑姑,原来你还没有出宫,还在浣衣局啊。”当年顶替刘姑姑的,不正是这个孙姑姑?当时,这位孙姑姑可是做了不少的事情。她都还记得呢。
孙姑姑还没看清楚陶君兰的脸,此时听见陶君兰这样说,倒是有些糊涂,不过嘴上却谄媚笑道;“太子妃竟然认得奴婢,着实是奴婢的荣幸。”
“看来孙姑姑是不记得我了。”陶君兰轻笑一声,“你抬头看看我,想来也是能够想起来的。”
孙姑姑忍不住心头的纳闷,便是抬头看了陶君兰一眼。这一眼,登时就是记起来了。陶君兰当年跟了李邺,这个她印象还是十分深刻的。不过,她却是没想到金尊玉贵的太子妃,竟然是当年在她手底下洗衣裳的小宫女,还是被欺压过的小宫女。
孙姑姑的脸色立刻就有点儿发白了,抖抖索索的跪下去,颤巍巍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却是又怕陶君兰万一不喜人提起当年的事情,便是也不敢说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错了,只是一味磕头求饶。
陶君兰收了笑容,冷淡的看着孙姑姑唱念做打。末了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淡淡道;“孙姑姑还是起来吧,若要装哭呢,好歹也掉几滴眼泪才是。若真要磕头呢,磕得响了才算。你这般装模作样的,反倒是让人觉得可笑。”
孙姑姑的确是装的——不然磕了半天的头,怎的额头也不见红一块?哭了半天,也始终是干巴巴的嚎叫。雷声大雨点小,怪没意思的。
而被陶君兰点破之后,孙姑姑整个人都是僵硬了,继续也不是,不继续更不是。
陶君兰见孙姑姑不主动起来,也不勉强,直接便是问道:“听说昨儿送了几个人过来,我想看看。”
孙姑姑一听这话,登时冷汗就下来了:“这,这——”
陶君兰一看见孙姑姑这般反应,登时就知道其中必然是有什么猫腻了,当下心头一凛,冷声质问:“看来昨儿我让人传话,你是没放在心上了。不过,孙姑姑当那是玩笑话,我却是没有。”
孙姑姑额上冷汗更甚,忙解释道:“可人送来时就已经是昏迷不醒了,太子妃明鉴,奴婢万万不敢将太子妃的话当耳旁风。”
陶君兰皱起眉头,盯着孙姑姑看了半晌,觉得这话不像是在撒谎,便是轻哼一声;“带我去看看。”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了:“既然是送来时候就这样,为何你不早点上报?昨儿我派人过来传话,你也该如实告诉才对。拖到现在——”
拉长的尾音,只让孙姑姑觉得像是一把钝刀子,刺刺拉拉的割着自己的肉。
陶君兰这话意思很明显,孙姑姑微微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心虚无比。自然她也没敢回话,只忙不迭的在前头给陶君兰引路。
红螺方才听出了陶君兰的意思,此时心里正恼怒着,所以她也是怒瞪着孙姑姑,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提点提点”这位不识趣的孙姑姑。她在端亲王府就是做大宫女的,如今进了宫更是陶君兰跟前的红人,管着端本宫大大小小的宫人,气势自然是有的。她这么一瞪孙姑姑,登时就让孙姑姑更加心里打鼓了。
孙姑姑就这么顶着多方压力,一路领着陶君兰到了一处房舍里。
陶君兰还没进去就皱了眉头——这处房舍算是浣衣局里最不好的地方了。潮湿不说,还阴暗。再加上年久失修,更是叫人觉得无法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