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陶君兰梦见了太后。梦里太后似乎精神好了许多,也并未卧床,整个人更是年轻了不少。穿着太后的冕服,一路走到了她跟前,笑道:“我走了。”
陶君兰有些不明就里,拉着太后问:“太后您去哪儿?”
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去歇着了。”顿了顿,太后又道:“以后就靠你了。”
陶君兰看着太后,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忙道:“太后,您可不能歇着,还要靠您指点我呢。”
太后笑着叹气:“我累了,再说你也不需我再提醒你。”
说完这话,太后也不等她再说什么,猛的将手一抽就走,嘴里道:“时辰到了,我该走了!”话音还没落,太后却已经是走出老远,陶君兰跑了两步却发现怎么也是追不上了。心里一着急,顿时就醒了过来,
陶君兰一睁眼,只觉得浑身都是粘腻的一层汗。说不出的难受。而心里的着急感还没消散,她按住胸口,只觉得一阵阵的心悸。
李邺此时也是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来后就看见陶君兰一脸惊惧的样子,便是忙问:“做噩梦了?”一面说着一面坐起身来,轻轻环住了陶君兰的肩膀。
陶君兰点了点头,张口道:“我梦见太后……”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听见宫中云板敲响的声音,连叩四下,接着又扣九下,随后而止。
陶君兰和李邺对视一眼,登时眼泪就落了下来。连敲四下,代表丧音,而后九下,则是昭告身份。九为极数。除了皇帝之外也就只有皇后和太后能用这个数字作为代表。
要知道,其实宫里有除非是四妃品级以上,否则是没有资格用云板报丧的。
而今用云板报丧,又是九下,那么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了。皇后显然是不可能的。而皇帝虽说身子不好,可是太医一直盯着,没听说有什么征兆。所以,自然也就只还剩下一个。
那就是太后。
李邺的神色最开始还有点儿茫然,可是很快就变成了木然的沉痛。他飞快的穿衣下床,低声道:“我去问问。”
陶君兰见他神色不对劲,于是忙也跟上去;“我也去。”
若换成以往在她怀着孕的情况下李邺断然不会不理她,可是现在李邺不但没理她,反而是飞快的走出了屋子去。
可见,李邺心里到底有多急切了。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在意这点细节,忙自己穿了衣服鞋子飞快的跟了上去。事实上,此时她心里乱得跟一团乱麻似的,根本也想不起来这些事情。
她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千万不要是太后。
虽说有点儿大逆不道,可是她还是很想说,希望是皇帝就好了。皇帝死了,李邺绝不会如此伤心,更不会因为这事儿给朝政带来什么变化。
可是……她心里却也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她:太后的身子已经是那般了,此时突然没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并不算太过意外。
等到陶君兰看见李邺的时候,李邺几乎已经是要哭出来了。虽说他实际上并没有哭出来,可是不管是微红的眼眶还是死死抿着的唇角,还有紧紧攥着的手,都是说明了他的心情。
他这种样子,倒是比哭出来更让人看得难受。
陶君兰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眼泪更是怎么也忍不住。可是这会子她却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过去拍了拍他,哑着嗓子压着泪意道:“咱们过去罢。”
李邺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拔脚就往寿康宫的方向去了,甚至也没来得及多看她一眼。
陶君兰也不在意,深一脚浅一脚的就跟了上去。碧蕉吓得忙上去拦住陶君兰:“那头已经让人抬了轿子过来,太子妃略等等罢。”
陶君兰这才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当下犹豫一下,想起太后对自己的嘱咐,便是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和着急,点了点头停住脚步。
随后,她又想起如今管理宫务的是自己,便是又哑着嗓子开口吩咐:“叫宫里好好准备着。明儿天亮之前,白布和灯笼都要挂起来,在外走动,更是都要穿孝服。违令者,直接打死以儆效尤!”
“各个宫里,也让他们立刻准备起来。”陶君兰冷冷的言道:“去请庄妃娘娘起寿康宫跪灵!”
之所以特特的提起顾惜,她自然也是别有深意的。或许若不是顾惜生出这么多事情来,太后还能撑过今年。而现在……
她纵然不能要顾惜的命,可是折腾顾惜一番,让顾惜给太后赔罪也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