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明白了,为什么剑神殿被列为禁地,向来只有蜀山掌门能够进入。”话说到此处,叶飞忽然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我说药人啊,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咋了,一惊一乍的。”
“剑神殿可是蜀山的禁地啊,按理说应该设下重重结界,有着重重守卫看护才对,咱们怎么轻而易举的就进来了?太容易了吧?”
“嗯?”
“你说你曾经在攻打蜀山的时候过来探路,那我问你,你当时进来过吗?”
“这个......我每次进来都是和项浩阳一起,路也是他指的。”
“那就对了,项浩阳是蜀山掌门自然知晓进入剑神殿的路,进来的时候自然畅通无阻,但你我也如此轻易进来会不会有诈?”
“谁设的诈?”
“感觉不到吗,从咱们进入蜀山便被人盯上了。”
“感觉到了,难道有人故意纵容咱们来此?你觉得是陷阱?”
“也可能他是要推动你和那个人的重逢。”
“目的呢?”
“为正邪之战拉开序幕。”
“你是不是想多了!”
“希望吧。”
在叶飞说出心中推测的时候,青牛上仙少有的停止了咀嚼,粗大的鼻孔往外喷出高温的蒸汽,它感到不可思议,喃喃自语道:“小家伙未免太聪明了,不仅看穿了沿途结界被我撤走,还洞悉了我的目的,好厉害啊。”
“老牛鼻子,你又嘟嘟囔囔些什么呢,你是不是精神分裂了啊,怎么总是自己和自己说话的。”彩儿没大没小的嘲讽,不过青牛上仙毫不在意,“放眼九州论聪明才智你是第一,白羽不如你。不过太聪明的人是活不久的,因为躲在幕后的操盘者难以控制你,便会抛弃掉。”
“老牛鼻子,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啊,你嘟囔什么呢!”
“滚,少来烦我。”牛尾一甩,彩儿被缠卷住了,动弹不得顺便封住了嘴,“可惜的是,即便你知晓了我的用意也已经太迟了,泼出去的水是不能收回的,来到了这里你们就再没有回头的路。”
“呜呜呜,呜呜呜。”彩儿还想说话,牛尾便勒的更紧了一些,看来青牛上仙是真的烦它了。
洞悉一切的老牛于此时抬头看看天空,牛眼之中风云变幻似乎在预测些什么,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低下了头说道:“不会错的,你只是一块垫脚石,仅此而已。”
叶飞却不知道自己一番逻辑推演真的全说对了,虽然说对了,药人并不相信他,或者说药人心中有着更重要的事情无暇他顾。
两人都卸去了防备,沿着唯一的路向前走,前行的过程中药人的眼睛看着前方,而叶飞则在快速浏览着周围的壁画。壁画内容非常繁杂,以至于你很难抓住其中表达的重点,不过有一幅图令叶飞印象深刻。那幅图上描绘着一个身高体壮的巨人手里握着一柄巨大的斧子劈开了深沉的混沌,让世界分开阴阳。这显然对应着盘古开天辟地的场景,不过这幅画的位置却不是最靠近门的那根柱子,而是一直往前走了很久,宫殿里面的一根柱子了,如果说壁画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那就是说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前还有别的故事发生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盘古开天辟地之后的壁画又变得复杂冗余,很多时候你根本看不懂,你抓不到他要描绘的重点所以没有价值。不过叶飞凭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将它们全部烙印在了脑海中,准备以后闲暇的时候在脑子里慢慢回想,说不定能发现有用的东西。
继续向前,脚下花瓣的地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硬钢铁铺成的道路,钢铁又滑又硬,脚踩在上面出现“咚咚”的回音,于空旷神殿内长鸣。
“用钢铁铺路我还是第一次见。”叶飞用力往下踩了踩,发现钢铁的材质和宝剑不同,坚硬而冰冷,而且很厚,根本无法在上面留下一点印子。要知道冶金技术在九州大地上并不流行,原因有两个。第一,冶金的主要用途是炼制兵器,九州大地的最强者显然是剑仙,剑仙为了炼制好的兵器便将矿产垄断,而剑仙数量又有限,这就让冶金技术在九州无法盛行;第二,铁矿多在山上,山地又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凡人难以到达,进一步使得冶金技术无法在凡间流通。冶金技术的不流行导致铁矿开采欲望不强,导致冶金技术始终是起步状态没有获得长足发展,这意味着很难有人开采一大片铁矿用来炼器,也意味着很难有人将大片的铁矿锻造的像花岗岩一样坚硬,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剑不是绝对坚硬的,而是柔软有韧性,因为过刚易折。如此大面积的冶金并且将钢铁炼制的如此坚硬,施工的工人他们的冶金技术一定很高,现在的九州是做不到的。
难道在遥远的过去,有着更发达先进的文明吗?那只可能是众神时期了。
叶飞这样想着,却也由此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用钢铁铺路啊,难看不说还不实用。”
“起初我也不懂,不过后来明白了。”
“因为什么。”
“恐怕在修建宫殿的人看来,钢铁是一种荣耀吧,只有最尊贵的人才能走在钢铁铺成的道路上行走,是比走过鲜花铺成的路更加光荣的一件事。”
“崇拜钢铁?那肯定是个善战的文明。”
“剑神殿三个字本身就充满了杀伐与力量,你不觉得吗。”
“有道理。”
“虽然现在身为万物之灵,但在九州悠长的岁月里,人类很可能只是一粒细小的沙。”
“远古时代还有文明是一定的,不过远古时代的文明如此发达却让人难以置信,我一直以为文明始终在前进。”
“可能众神时代文明早已进化成了不可思议的样子,只不过随着众神大战种种先进的文明又衰落了,一直退化到底部直到人类的崛起。”
“神与人看似相同,其实是两个不同的物种。我在蓬莱仙岛上看到过真正的古神,他们强大团结,力量依靠血脉传承,天生便是战士。”
“神明的力量是先天拥有的,仙人的力量是后天习得的,这就是从神到人的变化。不过我倒觉得,早在盘古开天辟地,众神主宰大地之前,还有更先进的文明存在于世。”
“你怎么知道的?”
“看那些壁画啊。”
“原来你也注意到了。确实,画着盘古开天辟地的壁画,其出现的位置非常值得推敲,说不定在众神之前曾有一个更加先进的文明存在,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毁灭了。”
“我想,无论多么先进的文明到最后一定毁在自己手上,这是历史的必然。”
“就好像正在发生的正邪之战?”
“阻止文明进步的永远是文明本身,空间就那么多,有人要称王必然要发动战争,最后同归于尽。”
“可悲的是我们无力阻止。”
路的尽头是一面厚重的墙壁,墙壁是钢铁铸造的,大量的兵器从墙壁中延展出来,给人张牙舞爪的感觉。一柄古老的剑插入地面,剑身三尺之地环绕着一个图腾结界,横跨无尽岁月仍在释放着璀璨的光。
这把剑叶飞曾经见过,正是钧天剑!
如此说来,纳兰若雪当初是怎么把钧天剑带出剑神殿的成为了未解之谜,毕竟他们进入剑神殿的方式是如此的艰难,就算有其他的入口存在,要简单轻松地突破结界把神剑拔出来,也很难做到。
药人径直走过去,伸出右手准备拔出仙剑,他知道这是引出那个人的唯一方法。
可惜他料错了,直到右手握住剑柄,空旷的大殿上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一幕不止药人惊呆了,就连身在百里之外,自诩能够洞悉一切的青牛上仙也惊呆了——难道项浩阳已经下山了?一人一牛的心中闪过了同一个念头。
如果项浩阳已经下山,那他们一切的计划就都将落空。
果然是蜀山剑派创派千年最出人意料的男人。
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一战居然要因为他的缺失而落空了?
药人震惊,青牛上仙更震惊,它原本算计好一切,却都因为那个男人的缺位而付诸东流。
青牛上仙牛眼望向虚空,眼中影像不断变幻,那是它在不同的空间中寻找项浩阳的踪迹,说实话,自从纳兰若雪将钧天剑带出剑神殿之后项浩阳就消失了,它以为对方躲起来,现在想想,可能已经走了。
项浩阳为什么允许纳兰若雪轻易地带着钧天剑离开,为什么钧天剑被掌教李易之捧回来的时候他选择了沉默,为什么多少年来他始终不和李易之相认,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此时,青牛上仙的眼中燃烧着唯一一丝希望的火焰,它坐等药人双手握住剑柄,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这柄曾经由天神黄帝执掌的神剑一寸寸的拔出了地面。
直到神剑被彻底拔出,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期待的男人项浩阳仍旧没有出现。
不过药人和青牛上仙随即发现了问题,神剑已经拔出来了,为什么剑下封印的东西却没有产生异动,不应该啊。
药人从上往下观瞧,发现随着神剑拔出,地面上的封印居然消失了,并未出现任何灾祸,也没有任何强大的力量放射,甚至连传说中的神剑钧天都平静地呆在他手中没有什么过度的反应。
“这是见了鬼了吗?”药人深感困惑,被困在剑神殿多年的他深知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比他更震惊的是身在远方注视一切的青牛上仙,只有它知道钧天剑下封印着什么,只有它知道钧天剑的杀伐气难以驾驭,可它不明白的是,那个人究竟是如何在它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把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的呢。结界下封印的东西以及杀伐性难以克制的钧天剑都被他无声无息的摆平了?
项浩阳啊项浩阳,你真是无愧天之一仙的称号,不愧是千年以来最让人意外的仙人,连我青牛都被你玩了。
青牛上仙真的怒了,全身上下蒸腾着热气,尾巴越勒越紧,全然忘记了彩儿还在里面,它万万没有想到,千算万算临门一脚的时候居然被人摆了一道。
项浩阳啊,项浩阳,不愧是千年以来最让人意外的仙人,不愧被称为能够与无涯青山并列的男人,不愧天之一仙的称号,连我青牛都看不透你。
青牛上仙越说越气,越气越要发火,不止牛尾勒的越来越近,体内的气息也开始沸腾,这是千年以来头一次,汹涌的力量吹得结界中飞沙走石,草木倾倒,一派末日景象。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短小剑光从远方飞来,“咻”的一声刺穿了青牛上仙趴伏的山石,让青牛略显臃肿的身躯跌落悬崖,牛尾终于松开,彩儿大口喘息飞的离青牛远远的,青牛上仙则在跌落的过程中脚下出现一朵祥云,祥云载着它慢慢飞了回来。
随着身体逐渐升空,青牛上仙看清了站在悬崖边上的那个男人,此人倒三角的眼睛充斥着慵懒的光,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上,衣服破破烂烂,双手空无一物,一眼望过去就是个邋遢的乞丐。可是青牛上仙的表情却从未有过的严肃了起来,“项浩阳,你怎么出现在这了?”青牛上仙彻底蒙圈了,它的心中产生了非常不好的念头。
站在悬崖边的男人慵懒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像是现下紧张的气氛与他无关,“青牛,我一直尊重你,不过你过分了。”这个人就是天之一仙项浩阳?他怎么出现在这了?
同一时间,剑神殿上,拔出钧天剑却没有找到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药人有种快要崩溃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被人玩了,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推测可能是对的,或许在他眼里项浩阳就是一切,而在项浩阳眼中,他什么都不是。
药人既绝望又愤怒,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有人站在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他总以为自己是被天垂爱的,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男人,是惊才绝艳的男人,可是现在才发现和项浩阳比起来,他真的什么都不是。
项浩阳啊项浩阳,我堂堂魔教教主居然被你踩在脚下,我不甘啊。
药人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那真是变成了丧家之犬,之后再也抬不起头来,也没有资格再立于人世了。
药人做出了决定,他还有最后一招能逼对方出来,如果这招也不管用,那么项浩阳或许是真的走了,他的一切推测全部落空,也真的没有颜面存在于世了。
本以为自己是项浩阳的毕生之敌,现在才发现根本是个笑话,对方根本没有按照他的想法行动,或者根本没将他放在心里。
这种失落的感觉凡人无法理解,却让一向骄傲的药人抓狂。
头可断血可流,唯有面子不能丢,唯有自恃不能减退。
想他水君月出道即巅峰,率领圣教一路攻入蜀山,一路打到主峰脚下,甚至连蜀山当代教主都不是他的对手,却败在一个当时还是无名小辈的项浩阳手下。
几乎没有人知道,项浩阳与他交手从来都没尽全力,从来都在人前给他留着面子努力保持着平手的姿态,这看似是帮他,其实是药人心中永远的痛,他甚至感觉项浩阳只要认真一点,自己就会死的很惨。
既生瑜何生亮!
贼老天你他妈玩我。
项浩阳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你他妈是贼老天派来气死老子的吧,是故意来羞辱老子的吧。
“好,既然你们玩我,既然老子玩不过你们,老子不跟你们玩了!”
看着药人疯疯癫癫的样子,叶飞觉得挺心疼的,没有什么比让一个骄傲的男人失去尊严更可悲的事情了。
但叶飞也没有办法劝他,因为这个时候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在药人那里都是苍白无力的。
药人本以为自己了解项浩阳,本以为自己算准了一切,殊不知都是自己认为的而已,如果项浩阳早就死了,或者早就离开了剑神殿,那药人多年来的执着,多年来的心血可真的白费了。
一腔热血来决斗,结果人去楼空,这人真是丢大了。
药人怒,怒的是项浩阳心中根本没有自己,他已经无脸面对世人,他选择用绝招了,反正他妈的丢人丢到家了,老子不玩了,老子死!
没错,这就是药人的最后一招,以他对项浩阳了解,或许自己在他眼里微不足道,但如果剑神殿上见了血,便是项浩阳所不能容忍的,如果他在山上就一定会现身,如果他不在山上,那就死了吧,省的再丢人了,真是丢不起这个人啊。
堂堂魔教教主落到今天这番田地真是有够悲凉,曾经的他比炎真更恶更不可一世,可是现在呢,药人的眼中恐怕只有项浩阳了,再也容不下其他的。
既生瑜何生亮。这种感觉普通人是不会懂的,懂了的人已经生不如死。
药人真想一把火把蜀山烧个干净,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只能向天下人宣告他的无能。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这样死了,死就死,一了百了省的丢人,如果侥幸不死,项浩阳你他妈别躲了给老子出来。
当药人举起手刀义无反顾的抹向脖子的时候,叶飞惊了,他马上有所行动,可惜还是太迟,因为药人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死,一个迫切想死的人你是拦不住的,更何况叶飞一直在思考钧天剑为什么人人可以拔出的问题正在失神。
眼看着手刀距离药人的脖子越来越近而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叶飞知道药人是真的想死了,他能明白这种心情,只是觉得悲凉,只是觉得无奈,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赴死,所以要尽人事知天命,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前去阻止对方,哪怕最后没有成功,也算对得起药人了。
叶飞一跃而出,身体尽全力伸展,拼了命也要阻止药人自裁。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视线中义无反顾的手刀距离药人的喉咙越来越近,刺破皮肤马上要见血的时候也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药人是铁了心要自裁了,这次的打击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了。
“不要啊!”叶飞大声呼喊,可惜对方哪里听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