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一个动作,盾阵的形自发损了大半!
阿史那燕罗正要再度呼哨命令时,一队骑兵从侧面猛然冲出,踏起一阵砂石,目标精准毫不犹豫的向右翼刺去!
而所有的突厥人惊的是,一直以来骚扰他们的邺人,最多不过几十人的团伙出现,他们神经绷得太久,一时竟认定对方隐藏实力,刀剑还未迎上先退缩!
周宇甩骑兵几乎轻易的从背部冲散右侧突厥兵,心中却愈发沉静。
果然如崔季明所料。崔季明说此仗仅可能胜的两点,一是近一个月骚扰带给对方的恐慌感与压迫感,二则是阿史那燕罗与手下这些兵之间的关系。
阿史那燕罗将大部分跟随自己多年的精兵留在了自己的封土,只带了极少一部分。这次的行动,八千人马,唯有围在他身边的一千人马是他带出来的,其余皆是贺逻鹘从各部征收上来的兵,阿史那燕罗一面严苛到极点,一面又把这些兵不当人命看。
对他而言,其他各部的兵多死一点,对于他的地位反而更有益。
这些原不属于阿史那燕罗的兵,果然也充满了恐慌与对燕罗的不信任,周宇的队伍猛然冲出来,对方几乎已经呆若木鸡了。周宇冲入包围,他手中的长刀锋利异常,自下而上抬起,轻易斩开了突厥人皮甲,高声喊道:“咿——哟!”
他身后几乎所有的贺拔家兵跟着齐声喝到:“咿——哟!”
那正是三州一线练兵时,训练士兵发力的口号,这几乎是所有凉州兵刻入脑子里的声音,纵然没有康迦卫的喝令,几乎也是所有的士兵朝着周宇的方向看去,极快的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康迦卫率领着剩余的骑兵,立刻转向与周宇汇合,一队人马如泉涌般从右侧的缺口冲出。阿史那燕罗的包围已经破了,两千余大邺将士正从缺口处奔驰而出!
他眯了眯眼睛,他正要命身边还未动的一千余骑兵去拦截周宇,却忽然心中一惊!
对方便是等他在这么做!左侧的骑兵撤回已来不及,那些步兵在如今奔走的状况下已经无用,他若是亲自带人去拦截,那些刚刚射箭的士兵必然会从身后突袭他,到时候康迦卫的骑兵再回头,他才是被围住绞杀的那个!
对方任凭康迦卫的兵马先拼杀一半,最终目的,还是冲他来的!
这些人想绞杀的是他阿史那燕罗本人!
阿史那燕罗竟然在这种情境下,逼出应变的狠毒来。
他有舍有得,心知康迦卫的余兵奔逃出来,已经不可能再拦截,而他却偏要知道设下此计、反复骚扰他们之人,究竟是谁!本就需要抓部分俘虏,他心绪一定,对西侧骑兵鸣金,朝刚刚那些弓箭手所在的山坡而去。
周宇回头,看到阿史那燕罗却是朝着反方向,往崔季明他们而去,心跳几乎骤停,他立刻回马就要朝崔季明方向而去,满面狼狈的康迦卫却策马靠来,嘶哑着声音吼道:“别傻!他们可以策马逃走,你不是说三百左右的人马么?那是最灵活的,只要反应及时,阿史那燕罗别想着能追上他们!你去又能做什么!还不如离开这里,绕开此地找他们汇合!”
周宇这才心头勉强定下,点了点头,带着余兵快速离开马鬃山。
而崔季明这边三百人才刚刚上马,马匹被他们藏在一处谷内,因此耽误了时间。正准备下一步行动时,忽然马蹄声阵阵逼近,崔季明头也未转,忽然心道不妙,高声道:“走!”
“什么?”
“撤——!听不懂我的意思么!撤!”崔季明焦急道。
她几乎话音刚落,遮挡他们的巨大山石侧边,便出现了阿史那燕罗的身影。
贺拔家的亲兵不愧是战争中最有效率的一支,一队人全力催动身下马匹,朝反向空旷的荒漠策马而去,然而阿史那燕罗冲在最前头的那千人队伍,也是突厥手中的精兵!
他陡然号令,无数箭矢从身后而来!
突厥兵马上拉弓的射程普遍要强过大邺兵,贺拔家亲兵还是策马晚了些,包括崔季明在内几位殿后的士兵,已经被笼罩在了流矢的范围内!
崔季明猛然手扣在马鞍上,半个身子朝下一侧,斜挂在马鞍上躲开几枚箭矢,然而仍然有不长眼的箭矢朝她身后而来,崔季明已然不能移动身体避开,她微微拧身,抬起左臂抵挡!
一支羽箭穿透她小臂上的护甲,刺入骨肉。崔季明却松了一口气,不论是突厥还是大邺,骑兵皆不用盾,手臂作为身体上移动最快的部分,骑兵在遭遇流矢时这是最有效的阻挡方法。伤着胳膊总比伤到躯干好,崔季明松了一口气,不敢回头疯狂的策马前行!
身边也有队伍后头的士兵中箭,他们不知还有没有意识,一两人摔下马来,剩余人强忍痛楚紧紧抓着缰绳。
身后的阿史那燕罗却早早注意到了崔季明。
这一队人马虽穿着如同杂牌军般的乱七八糟皮甲,然而行动一致、马匹也都是最强劲的战马,崔季明刚刚抬手呼喝命令,此刻又不断催促旁人,在后侧殿后,显然是号令者。
阿史那燕罗将手中的弓拉满,在马匹的颠簸中对准了崔季明的方向,他带着扳指的手指拉紧了弓弦,骤然松手!
崔季明猛然感觉到后颈一凉,她好似去年在播仙镇的城墙上般,条件反射的猛然俯下身去!她躲开了这一箭,一道劲风从她头皮擦过,却稳稳射中了她膝下黑马的头颅!
崔季明这才明白,对方并不为了射中她,而是为了将她击下马!
铁箭的尾端还在兀自颤抖,崔季明身下的黑马奔了两步,陡然前蹄一软,朝下倒去!崔季明连忙就地一滚,再反应慢几分,她指不定就被马的力道拽着往前摔断了脖子!
阿史那燕罗唇角带笑,猛然加速朝滚落在地的崔季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