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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胥皱了皱眉头,当机立断先抬起头来,他轻声对身边的耐冬道:“下头的那掌柜怕是会往我们这看一眼,你不要低头往下看的太明显。”

耐冬不做痕迹的斜瞥了一眼,道:“的确是。他似乎看了您一眼,怕您注意到?那男子又是谁?”

殷胥放下了茶盏,他怀里抱着个暖炉,带着手套的双手围在炉边,一开口便是一团白雾哈气,道:“那牌子与如今陆行帮同行的牌子不同。去年我不是定过新规矩,各地通行的绝没有白玉的牌子。”

陆行帮还干着两边儿生意?

耐冬轻声道:“可要派人下去看一眼。陆行帮在眼皮子底下做着两类人……”

而楼下,那掌柜却带着布斗笠男子往天井看不到的店后去了。跟着年轻男子的几人并未跟上,而是分开坐在了一楼,警觉的观察着四周的境况。

耐冬道:“对方身份不明,会不会认得我们。殿下,是否需要一避?”

殷胥摇了摇头,他好似没察觉异样般朝下瞥一眼,慢吞吞的喝起了茶。或许对方知道了,反而会做出反应暴露身份。他知道在陆行帮内,陆双与他行事颇有不合,他虽然觉得陆双行事如此随意,实在是如芒在背,但由于龙众几位老师父的面子,以及陆行帮的推行还离不开陆双,他也暂时未曾对陆双动手过。

而楼下几个把风的布衣男子,显然也一抬头注意到了二楼的殷胥,他们似乎也没有料到,陡然一惊,交头接耳了几句。殷胥好似不知晓一般,与耐冬在二楼论道起了如今不再加盐加糖加佐料的新式茶。

没一会儿,那布斗笠的男子走出来,一楼的几个布衣男子起身,凑近似乎在和他说些什么。殷胥猜他们说的也是“端王竟出现在吴兴”之类的话,待那男子抬头看他,他也大抵能知道对方的身份,再去派人查查,陆行帮到底还接着谁的活计。

却不料那布斗笠男子听到了身边手下的话,却脊背一僵,伸手压了压斗笠,对他们说了几句,大步朝外走去。

殷胥这倒是好奇了,他看着那几个布衣人到茶坊门口,跨上马便要离开。

殷胥放下茶盏,忽地起身走到靠街道的窗边,低头往下看去。耐冬也没料到他突然动作,连忙跟上来。

然而那斗笠男子翻身上马后,竟然也回头朝二楼看来,他似乎没料到殷胥也朝他看来,几乎是猛地回过头去,轻踢马腹快马离开。

而就那一瞬间,殷胥却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他惊得差点喊出声来。

那是崔季明?!陆行帮不是说几个月未曾找见过她的行踪了么?

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毕竟那人……并不太像他这十几年来印象中的崔季明。

她没有带琉璃镜,双眼虽然明亮,却紧紧皱着眉头,看起来甚至比打仗时还消瘦些。打扮也是灰秃秃的朴素,永远的灿烂笑容大白牙,红色衣裳金耳环,如今哪个也找不着痕迹。

殷胥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思念太过而看错了人——

因为,崔季明怎么会……躲着他呢?

得不到解释的不联系,这几个月送出去的信件再未得到回信,然后在吴兴这种地方撞见了,她居然匆匆离开?!

他转头道:“叫人备马!我们追上去!”

耐冬惊道:“殿下,咱们不是要赶到苏州去么?渡口的大船已经到了。”

殷胥甚至没有空去问那掌柜,刚刚的来人到底是不是崔季明。有与那未必肯说实话的掌柜纠缠的功夫,他不如自己赶紧追上去看看。

若不是崔季明,就当他干了件傻事,他至少心头还能得到宽慰——崔季明不会真的躲他的。若真的是崔季明……他就算派人拔刀,也要将她押下马来,五花大绑带回去,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耐冬的动作也算快,暂存在茶坊后院的马立刻被牵了出来,殷胥连着身边的侍卫上马,几乎是拼出赶杀敌人的速度,从茶坊门外飞也似的离开了。

吴兴城并不大,一队人马很快的冲出城门外,近些年南方总是飘下小雪,不过吴兴附近来往商客太多,道路上薄薄雪痕被踏乱,根本无法区分出蹄印来。顺着吴兴城外的方向奔出去十几里地去,道路两侧是平坦的稻田,远处几座黑白相间的矮屋错落,落着小雪的茫茫天地间,不论往哪个方向都看不见崔季明的踪迹。

她居然甩掉了他?

殷胥策马停在宽阔的官道上,竟四顾茫然,他不知道是恼怒是惊惶,还是后悔。他应该先去问问那茶坊的掌柜,崔季明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既然不想相见,那她联系陆行帮是为了什么?陆行帮是不是一直知道她的位置,而她联系的则是陆双。陆双却一直隐瞒了她的所在地?

耐冬看着殷胥几乎算作难看的脸色,道:“前边有个小酒铺,咱们可以去问问。”

殷胥越想越多,他简直要被内心冒出来的种种想法煎熬到坐立不安,点点头,策马朝酒馆而去。特别是在建康附近,许多城镇距离很近,官道上来往车马也多,越来越多的酒馆茶摊也在路边摆起生意。

那酒铺门口端酒的老板娘说好似见过,就在刚刚,几人在远处的分叉道上分手,往两边走了,应该有好一会儿了。

殷胥又问:“其中有个带着黑毛围脖的男子,是不是很年轻,有些胡汉混血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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