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休沐前一日的深夜,崔季明挤进了洛阳城中,她顺着大道直奔上阳宫,拿着令牌一路无阻的进了城中,都进到了内宫里,却只见到了耐冬。
耐冬见了她也是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宫里还没接到消息呢!”
崔季明一身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薄甲,开口道:“阿九呢?不对,这个点儿他应该歇下了吧,我去看看他也行,不会扰了他休息的。”
耐冬哭笑不得:“圣人不在宫里啊。他你去你府上了。连折子都没带出去,说是今夜不要忙着做事了,要把时间空出来。”
崔季明一惊:“我家?!”
他一个人还是去了啊——
崔季明转头就要往回走,耐冬连忙在后头叫她:“季将军,别操劳太过啊,圣人前两日没睡好,也忙的头痛。让他好好歇歇啊!”
崔季明头也不回:“这事儿可不取决于我!”
她想着他一个人怪可怜的搬到她家中去,又不知道带了多少东西,独自坐在她那个一穷二白的季府里,心里头有想笑又想酸了眼睛。
的确是聚少离多,偶尔聚起来的时候,她又不敢放肆的和他四处胡闹,顾着这个顾着那个。然而殷胥这个好体面的人,却早早的抛掉了脸面。
她叩响了自家家门,季府一个原先从宫里出来的老黄门被殷胥派出来给她当管家,虽然做事儿妥帖的很,但总感觉掺杂了些殷胥想要知道她一举一动的小心思。崔季明笑他这些不上台面的想法,却也把事儿都交给这姓吕的老黄门做了。
老吕看着崔季明回来,脸上神情就跟一朵夜间绽放的灿金菊花般闪亮:“郎君你可算回来了!”
崔季明道:“他来了?”
老吕笑的如同没□□的姑娘找到了金主恩客似的,连忙点头:“来了来了!咱老奴也不敢拦啊,圣人住您屋里去了。”
崔季明点头:“这没什么,他想干什么都行。就当这是他的院子就是。”
老吕一听这话,有些欲言又止。
崔季明拧眉:“怎么了?他还烧了房子?”
老吕苦着脸道:“他一进院子就撞见考兰郎君在院内荡秋千玩,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发了脾气,让人把……考兰郎君赶出去了。考兰郎君气的也不行,跟他一阵跳脚,出言不逊,金吾卫都差点拔刀了。结果……圣人说他穿的妖里妖气的,说季将军俸禄没多少倒是挺舍得给他做衣服的……”
崔季明:“……”
老吕小心翼翼地瞧了她一眼:“然后考兰郎君就被扒的只剩里头的中衣被赶出门去了。圣人还说您还是……俸禄多了,要是穷,就不至于这样了……”
崔季明瞪眼:“他跟考兰扯不快就是了,干嘛扯上我的俸禄!考兰花的那是崔家的钱!考兰人呢?我怎么没见着?”
老吕:“他自个儿出去玩了,说是这地方没法住了。独孤将军家的院子不就在隔壁的坊,考兰郎君说他家穷的都不锁门,说去他家住着玩了。”
崔季明神情诡异起来:“养大了要不中用了。算了,阿九睡了吧,这么晚他早该合眼了。”
老吕领她进了主院,殷胥正睡在内屋,灯都熄了。月光下,崔季明扫了一眼院内,才发现居然平日里跟没人住似的内院,让人栽了不少花草小树,院中摆放了几张竹榻,木架方灯笼都给挂上了,还有青绿色的薄纱拢在廊下——显然都是某人的杰作,简直不像她自己家。
虽然崔季明糙到自己住的地方都不像个家。
老吕道:“圣人都派人捣鼓了有一阵子了。自打你走了的那天,宫里就三天两头送东西送工匠来。家具都换过一遍了。”
崔季明:“……他也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她看着宫中也有些黄门跟着来了,垂手站在廊外,她从老吕手中接过铜灯,推开了门。
屋里一片晦暗的深蓝,她踩着地毯,脚步没有半点声息。只是屋内家具都换了一遍,她如同走迷宫似的摸着屏风和矮桌,总算靠近了床。
她本来想掀开帘子,却想着自己一身风尘仆仆,还是先换身衣服再说。将铜灯放在房间另一端的矮桌上,旁边就是她的衣柜,崔季明拉开衣柜来,居然发现殷胥连衣柜里头的东西都给换了一遍,一些不知道哪儿来的衣服塞满了她的衣柜,她也看不清楚,随便扯了一件暗色的软袍,把自己脏兮兮的薄甲脱下来。
崔季明动作轻的不能更轻了,她知道殷胥睡觉浅,容易醒。却不料听着远远的床那边传来了声音,崔季明以为他是做噩梦了,连忙胡乱换上衣服,光着脚端着铜灯,要朝床边而去。
走了没几步,却听见了点奇怪的声音,屋里实在是太安静,他的声音又太低,就如同闷在枕头里似的,崔季明没有多想,伸手就要去掀开帘子,手指刚碰到帘子,就听到了床内的人,低哑的叫了一声她名字。
崔季明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笑着掀开帘子:“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却看到殷胥弓着身子背对着她,屋内什么都换了,就是被褥都没有换掉。她家的床不比宫内的大床,衬的他好似伸不开手脚一般,他头埋在她的枕头里,腿还夹着她的被子,头发散在后背上,身子猛的一僵,转过了头来。额上还有点薄汗,面上的神情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呆滞和没有褪去的情潮……这表情,崔季明可是熟悉的很——
崔季明抓狂:“……你特么到底在我床上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