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阳是怎么看出自己心情不好，叶勋不知道，或者说，他都已经忘了今天自己心情不太好，柯阳问了之后他才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不太有情绪。
这孩子很敏感，这是叶勋结论，虽然看上去相当大大咧咧。
“你碰上这样事还能心情好？”叶勋反问了一句，又想到了柯阳刚球场上热火朝天样子，“也是，你确是心情挺好……”
“这你就不懂了，咱俩不同，”柯阳伸手外套里扯来扯去地整理衣服，挎肩上书包拉链都没拉，叶勋能看到书包里乱七八糟一堆卷了边儿书，“以后你就明白了。”
叶勋笑了笑，他真没听懂柯阳这句话意思，也没再多想，伸手把他书包拉链拉上：“吃泰国菜还是川菜？”
“随便。”
“或者吃烤肉？好久没吃了……”
“随便。”柯阳终于整好了衣服，双手往兜里一插，书包跟着他走路节奏晃来晃去。
叶勋皱皱眉，他烦让人选择时候人家回答随便：“让你挑一个呢，随什么便。”
“我挑？”柯阳笑着看了他一眼，“炒饼，肉多放点。”
“那就涮羊肉。”叶勋像是没听到柯阳话。
“这不结了。”柯阳乐了。
“你胃不好吧，羊肉好像是养胃。”
柯阳没说话，一直到坐到了车上了才开口说了一句谢谢，声音不大，但叶勋听得很清楚，笑了笑没说别。
叶勋对北城不太熟，开着车街上转。柯阳很舒服地窝副驾驶位置，手指车窗上无意识地划拉着：“你这车多少钱？”
“嗯？”叶勋盯着路边招牌，“不到二十万。”
“你上班就两年多吧，”柯阳伸了伸腿，“警察这么有钱？”
“别说废话，”叶勋终于看到了一家涮羊肉店，生意挺好，味道应该不错，“用工资当然买不起，这是我爸送。”
柯阳本来想说我看你俩关系也不怎么样，还能送你车，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店里人不少，靠窗位子已经没了，俩人后找了靠墙角一个座，坐定之后都没说话，看起来很像接头地下党。
“今天找你，就是想把这两天事理一理，先说说第一次出问题时候……”叶勋把身上大衣脱了，里面是件灰色毛衣，柯阳手撑桌上托着脑袋看他，这人穿便服时候完全没有了穿警服那种冷峻气质，看上去很……
“给我根烟。”柯阳靠椅子上突然说了一句。
叶勋伸手进兜里拿烟时候看了一眼柯阳校服，他很迅速地把外套一脱，团成一团扔到了旁边空座上。
“你才多大……”叶勋把烟扔过去给他。
“17，这个跟年纪多大没关系，跟压力多大才有关系，”柯阳叼着烟，眯缝了一下眼睛，“大哥，火机。”
“那天我是办公室打了个瞌睡，醒时候就你家那个小黑屋子里了，”叶勋把火机递给柯阳，“应该是傻三儿把我叫醒。”
“我也是瞌睡了，困得厉害，醒过来你办公室，一屋子警民鱼水情差点没把小爷吓死，以为梦游犯了什么事被逮局子里了。”
“后边几次都是睡一觉就出事，”叶勋想了想，“就昨天早上是醒着。”
“嗯，难受，就跟被揍了一顿似。”柯阳点头。
“你经常被揍么？”叶勋笑了，柯阳这表情就像是很有经验。
“没少挨揍，”柯阳也不乎，“替傻三儿扛就不说了，光我师父揍人，那就是个长期锻炼，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要不是我屋离厨房远，他一准儿能用菜刀劈，我现都练出一身上等硬气功了。”
“你师父……”叶勋一直没弄清那个半仙儿和柯阳傻三儿关系，“只是师父？”
“当然不只是我师父，”柯阳抽了一口烟，往墙上吐了个烟圈，“他还是傻三儿爹，傻三儿上边还有大哥二哥，不过他俩都上班了，不常到院儿里来……”
叶勋按按额角叹了口气，有时候跟柯阳说话挺费劲，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装傻：“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我叔，我从小跟着他住，让叫师父就叫师父了。”柯阳笑得挺欢实，露出一口整齐白牙。
“你一直跟着他？父母呢？”叶勋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问了下去。
“不知道，打记事起就跟师父一块了，”柯阳笑容淡了下去，但很又恢复了原状，“师父说他俩跟我没关系，我其实是天上雷劈下来。”
“……你师父对雷劈好像情有独钟。”
叶勋对着柯阳盘问了十来分钟，算是速地对柯阳身世和身边人有了一个大致了解。没见过父母，从小跟叔叔长大，叔叔职业就是半仙儿，当然是蒙事儿半仙儿；朋友不多，平时就跟傻三儿混一起，因为傻三儿对他知根知底儿；四五岁时候突然发现能看到鬼魂，打那以后叔叔让他管自己叫师父，开始师父蒙事儿骗人时候帮忙……
柯阳是个有故事孩子，叶勋这不长十几分钟里明白了他为什么能面对这几天事时那么平静和无所谓。
“你我……身体里时候，能看到吗？”叶勋觉得自己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词表达。
“看不到，”柯阳笑笑，“挺好。”
“那要是再换过来，我看到了，该怎么办？”
“装没看到，别去看他们，也不要跟他们交流。”柯阳回答得很。
“为什么？”叶勋点了支烟。
“很……烦，你绝对不愿意体会，”柯阳把脸扭到了一边，眼神有些无奈，“给我说说你家事吧，省得我一不小心惹出什么乱子。”
“我家很简单，我爸开公司，我妈不上班家呆着，我爸一直想子承父业，反对我考警校做警察，所以我俩关系有点僵。”
柯阳看着叶勋，等着他继续说，发现叶勋已经开始涮羊肉吃了，他挑挑眉毛：“没了？”
“没了。”
“……真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