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氏不提，明玉也没追问，就说起五奶奶事来。“头一回见，也不晓得你们五奶奶喜欢吃些什么？虽是亲戚，来了也是客，夫人得知便吩咐下来，叫厨房好好预备，正好这两日天气好，家里又因七叔事闷闷，这两日略好些了，三叔又传来好消息，正好借此乐一乐。”

三爷传来好消息？明玉还没听说，算算日子要四月才放榜，现即便有好消息也是二月下场县试。县试考好也不代表接下来院试也好，正想着，小黄氏叹了一声道：“没想到三叔荒废了这些年，竟然一点儿也不生疏，可见他暗地里一直努力着，这一回若能得偿所愿，咱们家也就有希望了。”

明玉应了一声，小黄氏又接着说五奶奶事，目光屋里扫了一圈，笑道：“这别院我还是第一次来，外头瞧着虽不起眼，里面却别有洞天，可见花了些心思。只是，里里外外三进院子，如今人多起来，住着倒显得拥挤，再者，五奶奶来了是客，管事男人进进出出，回避地方也没有。终究是怠慢了，四弟妹还是和婶婶商议商议，搬回去住吧。再说，你们也得预备去京都事。五奶奶这里住着不方便倒是其次，就是瞧着也……”

说着停顿下来，瞥了明玉一眼，接着道：“也是我们夫人和大老爷意思，这里住着也没什么不好，可到底比不得府里，五奶奶她们是第一次来，连正门都没进，以后再来怕是还不晓得咱们家到底哪里呢！”

她话里意思明玉明白，五奶奶是明玉娘家人，这会子瞧着她们一家三口搬出来住，只怕要多心。何况，楚大老爷、楚二夫人、楚二老爷等人看来，明玉娘家很得势，说不得就有求助地方，万万不能因此生了嫌忌。

不能得罪了，虽是嫁出去女儿，娘家却也是依靠。换而言之，如果吴氏娘家强大，别说阮氏，就是楚大夫人也要顾忌几分，不敢这般死死将她压着。当然，三爷是庶子，楚大夫人议亲时就已考虑到这个问题了。

明玉笑道：“是二嫂说这个理，只是我已和五嫂说了，原是夫人想搬出来小住，才来了别院。五嫂也十分喜欢这里呢！”

顿了顿又道：“我们五嫂是通情达理。”

小黄氏晓得明玉话里意思，微微蹙了眉头，嗓音也跟着低了几分，询问道：“莫非四弟妹还疑心什么？”

搬出来后总共回去了两趟，头一次承蒙小黄氏招待没什么。第二次阮氏屋里吃了饭就闹肚子，即便找了这些理由，不叫人起疑心也难吧？

明玉笑笑不语，小黄氏看了看四周，香桃和小黄氏身边嬷嬷去门边说话去了，她才愈发低声地道：“三爷屋里一个通房才传出喜信儿。”

恰好一阵风袭来，窗帘子被风吹得“噗噗”作响，明玉闻得这话愣了愣，一脸疑惑，好似没听见。那风过去后，小黄氏还欲再说一遍，香桃笑着过来回话：“五奶奶午睡起来了。”

话题被带过去，明玉吩咐香桃：“去给五奶奶身边嬷嬷说一声，就说我们二奶奶来了。”

香桃应声而去，小黄氏理了理衣裳，不好意思道：“想着要天黑前回去，便早早来了，若是打搅了，还请四弟妹帮着说几句好话。”

“二嫂这样说就见外了，特特赶来，倒叫我不安。”又朝落英道，“去瞧瞧夫人起来了没有？”

不多时香桃回来，明玉便带着小黄氏去五奶奶暂住屋子，五奶奶已穿戴整齐，明玉还没介绍，小黄氏已热情地朝五奶奶见礼，亲切笑道：“今儿才得知五奶奶来了，我迎接迟了，请谅解。”

香桃也已说明小黄氏身份，五奶奶回了一礼，客气道：“是我们来打搅了，还望二奶奶、婶婶们别介意才好呢！”

说着话丫头嬷嬷们已安排了坐处，三人坐下来，小黄氏这才细细端详五奶奶，二十几岁年纪，梳着家常圆鬓，戴着红梅金丝镂空珠花，上面穿着酱紫色对襟缠枝褙子，下着湘色马面裙，手腕上一对金镶玉手镯，流苏红翡翠滴珠耳环她坐下来时也不过轻轻晃了一晃，很是端庄稳重。

小黄氏不由暗暗叹了一声，真不愧是世代书香家儿媳妇。心里这样想着，也不觉注意起自己举止来。

“不晓得五奶奶贵庚，想必是要我比年轻一些吧？”

五奶奶笑道：“这也不一定，二奶奶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光景，我今年已二十三岁了。”

论起来，小黄氏年纪确实比五奶奶大，五奶奶这话小黄氏听了自然高兴，笑道：“我已三十岁人了，哪比得上你们这些看起来还像姑娘。”

五奶奶立即道：“这般，我也要随十三妹妹要叫你一声嫂子了。只是，嫂子看起来这般年轻，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

小黄氏脸上笑容甚，道：“真正会说话，我们四弟妹原也是个伶牙俐齿，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五奶奶这样嫂子，也莫怪我们四弟妹嘴巴也甜。”

明玉应景儿笑了笑，小黄氏也跟着笑起来，丫头上了茶，小黄氏吃了一口，询问起来：“五奶奶是特意来瞧我们四弟妹？”

五奶奶道：“十三妹妹出阁后就一直没回娘家去，我们正好路过这里，便来瞧瞧十三妹妹。”

说着宠溺地看了明玉一眼，道：“我们十三妹妹若是给你们添了麻烦，还请你们看她年纪小份儿，别介意。”

小黄氏立即玩笑道：“说笑了，四弟妹很好，哪里是会给我们添麻烦人？倒是我们这些越长年纪越回去人，反而给她添乱。”

说笑一阵，小黄氏问：“你们是要等着四弟妹一道去京都吧？”

五奶奶要这里等京都消息，十之**是要一起，却也不能肯定，玩笑道：“我是爱偷懒人，十三妹妹这里是客，这别院地方幽静，倒比城里住着舒适，天天儿不过吃饭这一件是要紧事，倒不想走了呢！”

虽是玩笑，倒也说明了不会急着走，小黄氏一拍手笑道：“既然不急着走，就好办了。去岁冬天我们直估来了好些难民闹事，年也不曾好生过。我们倒都罢了，四弟妹是头一回婆家过年，沉沉闷闷到这些日子才安稳下来。年前说请戏班子办堂会也没能办成，家里又因别事大半年不曾热闹一回，这一次借着五奶奶光，索性办一次堂会，我们直估戏文也有鲜有趣，就是不晓得五奶奶肯不肯赏脸呢！”

横竖是要去见楚家人，只是这般大张旗鼓，让五奶奶不安起来，“这如何使得？我来就已十分打扰了。”

小黄氏道：“都说了是借着你光好叫我们热闹热闹。现如今天儿慢慢暖和起来，园子里花期早花也开了。咱们都是为人儿媳，哪里不晓得回到家里即便事儿不多，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够忙，这一回就好好放松放松，乐一乐如何？”

盛情难却，五奶奶不胜惶恐，起身福了一福，“真是折煞我了。”

小黄氏晓得这是应了，低着头略一琢磨，笑道：“明儿话时间短来不及预备，你们远道而来也要先歇歇，不如后儿吧！后天胡夫人也要来。”

又问明玉：“四弟妹这里还有没有要请客人？”

秦氏直估根本没有交好夫人，楚云飞也就认得一位江大人，本来过年前楚云飞还提到带她去见见江夫人，结果因难民一事，江大人匆忙从京都赶回来，江夫人并没有跟着一道，因此才一直没机会去拜见。

明玉摇头，小黄氏笑道：“那就这样把，后儿一早我安排马车来接你们，屋里也帮你吩咐下去，叫春蕊、惠香她们拾掇拾掇……”

说着又旧话重提，“来来去去总是不方便，不如就趁着后儿回去？”

五奶奶虽不晓得明玉她们搬出来理由，想必这个楚家也水深很，再说明珠这么个样子……

“我总寻思着那一日能这样离城里不远不近别院住住，只是总没这样机会，这一次托十三妹妹福，我也能这样地方住一回了。”说着看了看窗外，笑道，“这地方真正好，临水而居，池子里还养了鱼，临窗而坐，一边读书一边钓鱼，这样日子从前想也没想过呢！”

又道：“这里已收拾了屋子，去了城里又要收拾一回，愈发叫我没脸住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