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为了娘好,修儿做什么都愿意。”容哲修信誓旦旦。
孩子都这么说了,当娘的自然不能退却。
白复起身朝着苏离走去,伸手握住了苏离的手,“这些年多亏了你照顾殿下和修儿,曾经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吧!你安心产子,其余的就交给我来处理。这恭亲王府的担子虽然重,但我会努力扛起。”
苏离抽回手,朝着白复行了礼,“多谢王妃。”
白复一脸温婉,“苏侧妃好好歇着,我也累了。”语罢,她牵起容哲修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等着所有人都离开,秋玲快速屏退左右,“主子,没事吧?”
苏离脚下一软,瞬时跌坐在地,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有些微微气喘,“没什么事,就是突然之间有些奇怪。世子要跟我和解,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尤其是方才容哲修摸她肚子的时候,她那一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险些推开他。
所幸什么事都没有,真是万幸!
“主子,您觉得方才的王妃——”秋玲皱眉,“是真的忘了以前的事吗?”
苏离摇头,“到底谁才是白馥?”这才是她真正怀疑的。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林慕白才是白馥,可现在突然来了个白复,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孕中的女子,本来就心绪不宁,疑神疑鬼,如今更是一头雾水,分不清真假。
但是看眼前的情况,她又觉得这个才是白馥。毕竟容哲修一口一个娘的叫唤,似乎连容盈都确定了此人的身份。满朝文武皆知,白馥归来的消息,那么眼前这位,应该是正牌吧?
苏离觉得头疼,浑然没有半点把握。
她将自己关闭在密封的世界里养胎,已经跟外界隔绝了太久。尤其是苏婉死后,她更是心中愧疚,很少踏出房门半步。
“主子,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秋玲担虑,“是不是不舒服?”
苏离只觉得身上痒痒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衣服里头爬。蓦地,她骤然旋身查看自己身上,“秋玲快帮我看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爬。”
秋玲心惊,慌忙翻看苏离的衣衫。
下一刻,秋玲掀起苏离袖口,“主子,是蜘蛛!”
苏离两眼一翻白,一头栽倒在地。她最怕的就是这些多手多脚的东西,何况这蜘蛛就在她如玉的胳膊上爬动。
“主子!”秋玲惊呼。
本就提心吊胆,这会子也难怪苏离会被直接吓晕过去。所幸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吓得不轻。
这算是容哲修惯来的恶作剧,他熟知府中每个人的喜好。只要谁惹他不高兴,谁也别想高兴。换做平时倒也罢了,可是如今苏离有孕在身,哪里惊得这般吓。
大夫在门外十二个时辰随时待命,就怕苏离会有意外。
毕竟这恭亲王府再也经不得风浪,若是苏离的孩子没了,那么她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房内。
白复盯着眼前垂着头,一语不发的容哲修,“蜘蛛是你放她身上的?”
容哲修点头,犯了错的孩子,把头垂得很低。
心头冷笑,白复道,“就在你摸她肚子的时候?”
容哲修又点了点头。
白复伸手将他拉近怀中,“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年幼的孩子,眸中噙着泪,一脸的凄楚可怜,“娘难得回来,修儿想替娘出口气。就因为她,娘才生气才会离开修儿,修儿怎么能让她这么好过。”
眸色微恙,白复心里觉得,这倒是个现成的刀子。拿容哲修对付苏离,也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苏离一旦出事,这御史中丞府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世子若摊上人命,或者闹出乱子,这恭亲王府就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而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拿孩子当枪使,谁都找不到疏漏。
容哲修本来就争强好胜,而且这泼辣性子,京城人尽皆知,所以她这个母亲在对待孩子的教育问题上,该受的责怪会少很多。
轻叹一声,白复道,“修儿为了娘,娘心里清楚,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难免会被人诟病,白白落人口实。以后修儿纵然生气,切莫这般明目张胆,懂吗?”
听得这话,外头的明恒微微凝眉。
林慕白可从来不会这么教育儿子,林慕白对孩子唯一的期许就是:希望容哲修能活得像个六岁的孩子一样,每天开开心心,而不是成天尔虞我诈。
明恒喟叹,还好这不是世子的生身之母,否则世子有这样的母亲,早晚变得面目全非。也许到最后,连心都没了。
容哲修乖顺的点头,“娘你放心,修儿知道了!”他歪着小脑袋问,“娘,你是不是不喜欢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白复似笑非笑,“娘喜欢修儿,不喜欢别人的孩子。”
“修儿也只喜欢娘,不喜欢爹的身边有别的女人。”容哲修破涕为笑。
“那修儿,可要帮帮娘。”白复眸光利利。
容哲修重重点头。
等着容哲修从屋内出来,见着迎上来的明恒,当即变了脸色。主仆二人交换了眼色,抬步就走。及至走远,容哲修狠狠跺脚,然后一屁股坐在栏杆处,“气死我了!”
明恒环顾四周,朝着身边的随侍使了个眼色,众人快速撤退,形成一个包围圈,免教旁人轻易靠近。深吸一口气,明恒道,“她竟然教世子勾心斗角去害人,实在该死。”
容哲修冷笑两声,“我就是要让她去对付苏离,然后把苏离弄出去。这样不必让我娘动手,我都可以直接借刀杀人。她是个什么东西,我在宫里折腾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流落何方呢!跟我玩心计,也不看看我是谁教出来的!”
可不,他是皇爷爷亲手教出来的。
这世上的亲生母亲,都希望孩子无忧无虑的成长。哪有母亲,亲手推着孩子去当替死鬼的?就这一条,她就露了馅。
“世子,苏侧妃无恙,如今该怎么办?”明恒问。
“我爹呢?”容哲修问。
明恒道,“好像出了点事,殿下出去了。”
容哲修邪邪一笑,“爹不在,你跟我一起演戏。”他徐徐起身往外头走去。
“怎么演?”明恒楞了一下。
“不难,你见机行事就好!”语罢,容哲修猛搓眼睛,愣是把一双迷人的大眼睛,搓得血红血红。看上去,就好像受了委屈大哭过一场。清了清嗓子,容哲修突然嚎啕大哭,惊得明恒下意识退后半步。
明恒慌忙宽慰,“世子别难过,世子——都过去了,苏侧妃没事呢!”
容哲修边哭边往外走,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娘给我抓的蜘蛛,又不是我刻意的。为什么非要说是我使坏,蜘蛛又不是我抓的!都说了不是我干的,为什么要冤枉我!”
门口的守卫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容哲修哭着往外走,“给我备车,我要去找皇祖母!”
明恒急急忙忙去备车,“世子莫哭,皇后娘娘一定会为世子做主的!”
“我讨厌恭亲王府,我讨厌这里的每个人!”容哲修快速上了车,明恒二话不说驱车而去。脊背早已冷汗涔涔。
对于明恒,你让他杀人,他可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面对刀光剑影都能坦然无惧。可若说是演戏,他这老实人确实有些为难。
上了车,容哲修光剩下呜咽和揉眼睛,再也挤不出眼泪。
“世子,真要入宫?”明恒问。
容哲修道,“当然是真的,所谓恶人先告状,总不能让他们抢先!”
明恒颔首,“卑职明白!”
马车快速朝着皇宫驶去。
林慕白得知,一脸无奈,这孩子是越玩越起劲了。早前这府里谁都不敢惹他,谁都不敢轻易跟他玩心眼,他自觉没劲。如今来了个白复,跟他动心思,他还不得使劲的玩?!
轻叹一声,让一个六岁的孩子逗着玩,这暗香实在是太让自己失望了。就这点脑子,还敢进恭亲王府?
倒是蔷薇骂得好,“纯粹找死,早晚得死在她自己手里!”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苏离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说到底在这恭亲王府里,容哲修还是唯一的孩子,唯一的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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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宁府。
苏婉与玉弦跟在容景垣后头已经很久很久,离开京城,远离家乡,只为这梦中一眼,执念不灭。玉弦从包袱里将冷馒头取出来递给苏婉,“主子,吃两口吧,这附近荒山野岭的,估计连客栈都找不着。吃一些充充饥,才有气力继续往前走。”
如今正值夏日,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照。
苏婉以袖拭汗,一张脸热得通红,“你也吃点吧!这一路上,苦了你!”
“这算什么,咱们当奴才什么苦没吃过,倒是主子您——”玉弦撇撇嘴,狠狠咬了一口干馒头,“如果这一次还不能拿下,才是大损失。”
“什么拿下不拿下。”苏婉瞪了她一眼,“不过是大恩未报,我不能如此忘恩负义罢了!”
“啧啧啧,主子,咱们都到了这份上了就不打马虎眼。”玉弦笑嘻嘻的凑上去,“主子,你若真念着奴婢随你一场,来日你与沐王殿下真的成了,记得让奴婢喝杯喜酒讨个彩头。”
“死丫头,尽胡说!”苏婉心里是欢喜的,只不过八字还没有一撇,她哪敢说大话。男女之事,她也是初初相遇,哪知道太多。
前面的歇够了,又开始继续往前走了。
因为是流放,所以容景垣不可能有什么好待遇。破旧的马车,已经是徐婕妤能买通的最好脚力。车内的容景垣,手铐脚镣齐全,这也是为了防范重犯逃离的举措。
被流放的,多为穷凶极恶之人,或者是政治上惨遭失败之人。
容景垣想了想,自己似乎都不符合。可偏偏,诸多皇子之中,他是唯一一个被流放的天之骄子。轻叹一声,此生不公已然太多,唯一幸事便是母亲安好。这么一想,似乎又坦然了不少。
出了余宁府,是一条山道。山道崎岖难行,再加上一侧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容景垣坐在车内,听得外头两名押解的役夫交谈道,“当心点,这儿算是虎狼之地,到处是匪寇横行。”
虎狼之地?
这算什么虎狼之地,想当年他深入漠北,为大祁九死一生,险些全军覆没,那才是虎狼之地。如今烈日昭昭,还怕什么匪寇呢?
正想着,突然车子好像卡住了石头,猛然颠簸了一下。
车子剧烈颤抖,紧跟着便停了下来。
容景垣神经一紧,只听得外头传来浑厚的吼声,“都给我下车。”
役夫缠着声音道,“大胆,这是官家的车子。你敢劫道,不要命了吗?”
“劫的就是官家的车子!你们一个个当官的,逼得我们没饭吃,还敢跟我说官家!弟兄们,今儿个就割了他们的耳朵,掏出他们的心肝肠肺,给咱们哥几个下酒!”这一声音落,容景垣已经掀开车帘,快速探身查看情况。
七八壮汉,一脸络腮。
手执大刀,拦路不去。
那一副副凶神恶煞模样,眉目间透着无温杀气。见着容景垣的瞬间,都将视线齐刷刷落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