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个死地,三娘莫转头就往回走,还走几步呢,就听见吆喝的声儿,远远就瞧见刚那些兵正搁哪儿挨家挨户的搜呢,眼瞅就搜到了这边儿,三娘这心都凉了,却在此时身后关帝庙的大门开了,从里头走出几个要饭花子来,一人手里拄着棍儿托个破碗,身上的棉袄都飞了花了,晃眼一看,得有六七个。
三娘瞧了眼那关帝庙,心说莫不是这里供奉的是洪七公,怎么成丐帮的地儿了,不过看见这几个要饭的,三娘倒有主意了,一抬手把自己头上的帕子抽出来掖在袖子里,五指成爪一通瞎揉,揉完了一脑袋就扎进花子堆儿里去了。
三娘刚扎进去,就闻到一股馊臭味,险些没吐了,心说,大冬天的都这么味儿,这要是到了夏天,还不得闻风臭出十里地去啊,不过臭也得忍着,总好过被抓回去。
几个要饭花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团体,就是个要个的,白天怎么都好过,到了晚上寒风嗖嗖,滴水成冰,冻死个把人也不新鲜,见天儿拖去城外乱葬岗子的要饭花子不知有多少,冬天就是要饭花子的死劫,过去就过去了,过不去就的见阎王爷了。
三娘眼前这关帝庙,至今上百年了,却因香火不旺,就一个老道带着两个童子在这里守着,临着城门市集近便,那些做买卖求财的路过会进来拜拜,添几个香火钱,都不是有钱人,舍不得多少善财,好在老道会些医卜星相,阴阳风水,隔三差五也与人瞧瞧宅子,批批八字,得些银钱,虽不多,可庙里一共就仨人,也没甚使银子的地儿,这些也尽够吃喝了。
这老道是出家之人,慈悲为怀,入了冬,便收容些叫花子在正殿里头过夜,也算积些德行,近处的叫花子得了信儿,便都来这里存身,虽说大殿里也不多暖和,总好过大街上,至少冻不死,因有的来有的去,不总是那几个,彼此也不相熟,却总有那么六七个,谁也不知道谁怎么回事,也没人扫听。
说来也是,都要饭了,性命都朝不保夕,哪有心思管旁人的闲事,所以三娘一头扎进来,那些叫花子也没觉得奇怪。
三娘夹在六七个要饭花子当间儿,出了胡同,刚出了胡同,那边儿的兵抬手一指:“你们几个站住。”
头先的要饭花子急忙站住了,三娘头都不敢抬,余光瞧见那个兵走了过来,手里抖开画像,三娘瞄了一眼见正是自己,不说十分像,也绝对认得出。
三娘的头往下低了低,心里跟敲鼓似的,她也明白,这回要是给逮回去,弄不好真完了,眼瞅那个兵到了近前,却给后头追上的兵拽住:“我说哥哥,一群要饭花子哪有咱们要找的人,快着让他们走吧,这臭味儿都能呛死人了,走走,咱们往前头的关帝庙里瞧瞧。”三两下把那个兵拽走了。
三娘暗暗松了口气,心说跟着这几个要饭花子倒保险,不如暂且跟着他几个走吧,反正到晚上他们还得回来,到时候再想招儿出城,至于守财,等自己出了城再找吧!
想到此,三娘跟着几个要饭花子上了大街,可一上大街要饭花子呼啦一下散了,个走个的,连两个人就伴儿的都没有,把三娘单个撇在街口。
三娘心说,这可不好,混在一起不显眼,真把自己摘楞出来,底细一瞧还不露了馅儿,左右瞅瞅,见左边的叫花子走的飞快,一转眼的功夫就没影儿了,右边儿有一个倒没走多远,脚步摇摇晃晃,走一步摇三摇,跟没吃饭似的。
三娘紧走几步跟了过去,到了跟前,寻思跟这位套套词儿,伸手一怕他的肩膀,把声音拉粗,说了一句:“你打算去哪儿要饭,带着我成不,今儿我头一天,没经验。”
三娘说完,那要饭的倒是停住了脚,却没回头,更没应她,站那儿不动了,三娘心说,这什么意思,难道要饭的还有什么秘技,怕自己跟着他学了,抢他的饭碗,若真这般,可是多想了,自己腰里揣着金子,谁稀得要饭啊。
想着,又拍了他一下:“我说,你放心,我不是偷师来的,我就是……”三娘说到这儿卡壳了,自己不是要饭跟着他做什么,这话儿人家能信吗。
三娘眼珠子转了几转,刚想另外寻个借口,那位大哥忽然转过来了,一张脸黑炭一样,瞧鼻子嘴都瞧不清,不知道的还当是烧窑的呢,就两只一眼有点儿白,不对,这是翻白眼了。
三娘刚这么想,这位仁兄身子一软堆乎在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一更,一会儿再更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