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若是插手此事,此事落到金陵眼里,官家怎么看?卫家在演戏给谁看?天下人,还是他这个皇帝?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又是毁于一旦,我卫澈倒是不怕死,不然也不会上京,可卫家上下不止一个卫月,一个卫澈,这事如果暴露出去,死的就不单单是我卫澈!
当年宋国皇帝城破之日,火烧宫城,说了句朕不是亡国之君,我卫澈也不想看到千百年的基业,在我手上毁于一旦。”
徐江南转过头,讥笑说道:“可今日你是活了下来,而且是我徐江南给救的,到时候就不怕金陵以此为借口翻脸了?”
卫澈摇了摇头说道:“再没发生过此事之前,我死了比活着有用,可发生了此事之后,我活着比死了有用。金陵不蠢,官场那些人比你想象的要喜利的多。”
徐江南知道卫澈说的是事实,卫澈今日若是死了,官家自然有理由给推个一干二净,杀人灭口,无凭无据的,谁能知晓当中详情,可若是没死,也让卫家人看到了官府态度,再动手那是赶尽杀绝,狗急了还会跳墙,一个扎根西蜀道比你落户金陵时间还要长的世家反扑,少说也得咬上几口肉,而今又是多事之秋,北齐休养十数年,虎视眈眈,金陵自然不会如此不智,再者又说,一击未成,可态度上已然众人皆知,但只要此事没有搬上台面,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卫家当下只能唯诺听从,毕竟被软禁了一个公子在金陵,怎么看都是后者对金陵更有利。
徐江南沉默不语,卫澈转过头,拍了下徐江南的肩,笑着说道:“虽然我知道要论姿色,月儿是比不上你雁北的那位红颜,可除了她,月儿也能排个中上之姿吧。难道她就那么惹你讨厌?”
徐江南不愿开口,只是慢慢将卫澈的手给拖了下去,其实这对徐江南来说也很奇怪,他对小烟雨,从小开始就觉得这个女子吃了一辈子的苦,他不会让她再吃苦,很是心安理得的护着她,而对卫月,那份情愫就连自己都看不真切,若说讨厌,不至于,看惯了江湖的阿谀奉承,这种真性情反而难能可贵,他不至于说自己已经被江湖同化成一个世故人,就见不得别人不世故,可要说喜欢吧,他又找不到一个理由,或者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会喜欢她哪一点,与他准确来说,他觉得自己对于卫月,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种亏欠,就跟欠债还钱一样,他欠的是情,可惜不能还情的那种。
卫澈望着渐次走在前面的徐江南,轻轻叹了口气,今日从清晨开始,便是阴雨连绵,谁晓得到了傍晚,竟然出现了晚霞夕阳,他二人方向朝东,夕阳和晚霞在后,所以卫澈瞧着徐江南,更像是瞧着他往暗处走,潇洒是潇洒,可怎么看都像是一条枯藤老树昏鸦的落寞路。
回过神之后,卫澈赶上眼前那个落寞身影,吸了口气,无赖笑道:“随你怎么办,月儿如今跟了魏老前辈,看得出老前辈对月儿是真心喜欢,我呐,到时候就算是技不如人,死在金陵,也安了心。”卫澈这番话虽是无赖了点,可也是事实,他知道魏青山在徐江南的心里分量其实很重,你不敢面对卫月,可到时候总归是要见一见魏青山的吧,到时候不一样得见面?
徐江南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眼神温暖,摇头笑了笑,没想到自己此番救人,反倒是给自己救了个包袱回来,还是一个懂得曲线救国的包袱。
卫澈似乎也是知道言尽于此,多说无益,便也是潇洒说道:“我出卫城,我爹送了我百里,如今出这李渡城,你总不能再送我百里吧,这送着送着,可就到江南道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话在卫城之时,我便想说,可惜没那个时机。如今说出来,却是应自己的景。也是好笑。”
说完之后,卫澈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已然瞧不见李渡城的轮廓样子,一脸恬淡笑道:“就到这里吧,上一次说后会有期是三年,这次不知道又要等多少年。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徐江南不是个扭捏娘们,也做不来那种哭哭啼啼的糟心事,闻言便停下脚步,不轻不淡的说道。
卫澈微微一笑,拱了拱手,继而又是往前面看似无尽的黑暗过去。
走了小半会之后,卫澈顿了下身子,没有回头,却是朗声说道:“徐江南,卫城一事,是我卫澈对不住你,但知道你是活着出了卫城的时候,我就欠了你一条命,什么时候想来拿,知会我一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