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彦歆皱了下眉头,他同许多人打过交道,却没见过这等人。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姓柳的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说出来的话还贬低之极,要是以前独走江湖的时候,可能只是笑笑,穿耳过,不上心,如今家里初逢大难,性情潜移默化之下也有不少改变,如今听闻到这话,有些生气,愠怒说道:“柳兄真是个特别的人,自己的银子散给流民,却心安理得的花着周某人的铜板,还喝着周某人的酒,到头来反倒是周某人的不对?”
柳书生摇了摇一旁书箱,听到厚重哐当声响,而无意料当中的清脆声音,柳书生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一样吗?我将钱散给流民,那是我觉得他们可怜,你拿铜板请我,那是你觉得我有意思,我说你与我不同,那是因为你与我不是一路人。迟早要扬镳分道,还不如早说的好,至少如今在你看来,我不是有求于你,若是等到以后,我就是个小人,为了骗吃骗喝不择手段的小人。”
周彦歆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平和一笑说道:“后悔吗?如今柳兄身无分文,如何去济世?我倒是还有些余钱,救济不够,北上却是绰绰有余。”
不过出乎周彦歆意料的便是,柳书生轻轻一哼,转过头似笑非笑的感慨说道:“这就是我说我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原因了。”柳书生一边低头收拾东西,一边轻笑说道:“天下士子的劣根,万事求全,行事僵硬死板,却又不懂变通。周彦歆,是个好名字啊,就是可惜了周东年这位读书人,天下间哪有那么多万全之策?就算有,时机也都过了,你爹明白的道理,你却是不懂,真是可笑。”
周彦歆猛然变了脸色,一拍案板,早在旁边看柳书生不顺眼的许清也是站起身来,一副随时拔剑的戒备样子。
而酒肆掌柜眼前如此,脸上苦笑,兵荒马乱的时候,赚点铜板是真不容易。不过见着二人只是剑拔弩张的表面现象,掌柜的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走了过来,伸手拦住两位一言不合就想着大打出手的文弱书生,脸上一副无奈笑容笑着说道:“哎哎哎,都是读书人,自家人嘛,读书人有甚子事非得大动干戈呢?坐下来讲讲道理嘛?”
周彦歆面色不定坐了下去,酒肆掌柜这才松了口气。
而柳书生只是嘻嘻一笑,背起书箱,还特意颠了颠,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背好,然后冲着周彦歆说道:“我是如何得知你底细的,你也不用猜,周彦歆三个字知道的人不多,恰恰我就是其中一个,令尊替徐家出头,瞧着飞蛾扑火,却受人尊敬,倒是你,十数年江湖行,意气没了,市井气多了,落了下乘,这是求官的书生,而你爹是个读书人,意气风发的读书人。两者并不相同。
就像如今,我说我要济世,所以我将银子散给那些流民,即便杯水车薪,我也做了,可你呢?有这份心,却想着十全十美,又或者连退路都想好,畏畏不前,到头来连杯水车薪都不如。你有什么资格跟柳某人一路?!”
柳书生大放厥词之后,背着书箱正要走,许清一柄剑架在他的脖颈位置上。
柳书生转过头望了眼周彦歆。
周彦歆端详着碗中酒,小半晌之后一饮而尽,摆了摆手说道:“让柳兄弟走吧。” 许清愣了一下,收剑回鞘,掌柜原本悬着的心这才又放了下去,抹了抹额头汗渍。
柳书生冲着周彦歆诡异一笑,然后朝着南方回去。
周彦歆抬头说道:“柳兄不去了?”
柳书生洒脱说道:“不去了,兴致没了,回去当官,当书生去了。”
周彦歆一解苦闷,哈哈大笑。
柳书生点到即止,声音魅惑且玄门说道:“愿周兄在北齐青云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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