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十余日,俆妙君陆续翻了几回牌子,有一些老人,还有新入宫的秀女,蒋太后的侄女自然也在其中。但俆妙君只是陪坐聊天,用完膳便离开,不论对方如何挽留,她都稳如泰山。
鉴于此前一年多皇上一直如此,就连秀女们也多少听了几耳朵,故而众人失望之余到没有猜疑,认为那晚皇上临幸德妃才是意外,她们还以为皇上转性了呢。
当然,俆妙君也没忘记她的“心头好”宸贵妃。
最近陆清霜待她比往日殷勤一些,但也仅仅是不再冷着脸。俆妙君假作不知,反正每次来自有好吃好喝的招待,即便陆清霜不愿与她聊天,她和李十全一问一答也挺乐。她还不太敢与陆清霜多说呢,要知道“帝王攻略系统”可是能随机提示帝王好感度,被人审视内心的感觉并不太美妙。
俆妙君只需每日坐上小半个时辰,便以不打搅对方休息为由离开。她自无需担心陆清霜不满,只因陆清霜耐心有限,时辰到了便不想再伺候,总是百般借口将她打发走。
又被“打发”的俆妙君坐上龙辇,穿过盈花碧草,绕过朱墙碧瓦,来到了映芳宫。
一进门,就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睛……
“皇上怎么才来找我?”杨昭故意抱怨:“整日去见那些小妖精。”
“朕不是得做做样子么?”俆妙君也配合地演戏:“唉,以前看月亮的时候,你叫三千佳丽们小甜甜,今日与朕换了身份,换了地方,她们就成小妖精了?”
杨昭一顿,苦笑道:“这都多少年的陈醋了,是我错了,咱揭过行吗?”
俆妙君并不给面子:“陈醋都是越久越香。”
杨昭:“……”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提起这一茬了?当年他身份尊贵,宫妃们在他面前使劲解数展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不论泼辣还是清冷,高贵还是柔软,都揣测着他的心情,拿捏着适当的分寸。他心里明白每一个女人都有伪装,可谁让他是皇帝呢?他也有。
如今身处其中,不过短短几日他就见识到了后宫的残酷,才清晰地认识到,他那时候自以为看清的伪装,不过只是一层表象,有太多阴霾潜藏在黑暗之下。女人之间的战斗往往比男人更惨烈,能让你在无所察的情况下成为她们手中的刀,偏偏还沾沾自喜地以为,是你主宰一切真实。史书上评价他为一代明君,可他也曾堕入女人的陷阱,直到许多年后才回过味来,就连妙君也曾骗过他。
想到这里,他不禁一黯,说来说去都是怪他,他的不忠才是战争的根源。
“妙君,对不起……”
俆妙君一愣,见他很认真的样子,正要问他怎么了,就听李十全通传道:“皇上,芳华宫来报,宸贵妃动了胎气!”
“……”俆妙君一阵无语:“我离开还没一个时辰,她就演上了?”
动胎气?就她那个系统,只要孩子没流产,就算中了巨毒也只是一颗丹药的事。俆妙君回忆了玉简中的记载,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厌恶,她倒要看看,没了原身的袒护,陆清霜要怎么演这一场戏?
待她刚走出门外,袖口就被拉住了,回头一看,杨昭正羞答答地说:“皇上,臣妾能和你一块儿去么?臣妾很担心贵妃姐姐。”想去看看热闹。
俆妙君顿时一阵恶寒,连腿都迈不动了……
倒是李十全在旁边窥着,心道德妃果然不容小视,她这一撒娇,皇上眼睛都直了,只是她一去明显为了示威,皇上多半不会……
“跟上。”
李十全:“……”
黄桑你变了你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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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
眼尾瞄见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陆清霜立刻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然而下一刻,她看清了来人中还有令她厌恶的女子,又想冷下脸来。这连番变数让她的五官有些扭曲,竟显得有几分滑稽。
“怎么回事?”俆妙君沉声问道,室内迅速跪了一地。
太医院院判巍颤颤道:“回禀皇上,贵妃娘娘是因惊吓所致,稍稍动了胎气,臣已开了几副安胎的方子,只要按时服下,并无大碍。”
“何以为受到惊吓?”
话音一落,一位丫鬟重重跪在地上,匐地哭道:“皇上,您要替贵妃娘娘做主啊!”
俆妙君淡淡道:“朕在与你主子讲话,没规矩的东西。”
李十全使了个眼色,两名太监上来架起她的胳膊就走。丫鬟大骇,正想呼救求饶,却被堵上了嘴,蹬着小腿挣扎了一路。
“皇上……”陆清霜抖着嘴唇,不知是气是怕,她万万没想到皇上会这般不给她脸,先是领着德妃来欣赏她的狼狈,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惩罚她的婢女,说芳华宫的下人没规矩,可不就是在指责她管束不利?一定是那个贱人!她怨毒地瞪向皇上身后之人,对方却红唇轻扬,陆清霜立刻捏紧拳头,连指甲断了都不曾察觉。
总有天收拾了你!陆清霜暗暗发誓,但眼下她必须将沉香救下,对方可不是普通宫女,而是瑞亲王留给她的暗棋。她匆忙掀开被子,偏偏倒倒地跪在地上,眼泪倏然而落:“皇上,您饶了沉香吧,今日——”
声音戛然而止,没有她想象中的安慰,皇帝就那么冷冷看着她,冷得就像兜头浇来一盆冰水,让陆清霜生出一种头皮都被冻僵的错觉。许久没有感受过的帝王威仪再度出现,仿佛回到了那一刻,回到了她被打入冷宫前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