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药来。”楚行平静道,转身坐于床上。
魏腾快步去寻药,楚行脱了长靴,卷起裤腿,看到右腿伤处,没觉得怎么疼,却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伤他的人。冰车上脸庞散发着柔光的少年郎,水中紧紧抱住他的娇小女娃,堂屋里粉面羞红的豆蔻少女,一幕一幕,在脑海里浮现而动,偶尔夹杂着前世的朦胧身影。
全是陆明玉。
“国公爷。”魏腾寻药归来,蹲在床前,要替主子上药。
“我自己来。”楚行接过白瓷瓶,打开塞子,低头,轻轻地往伤口洒药粉。微微的灼.痛连续袭来,楚行眉眼平静,上辈子断臂之痛、毒箭穿心之苦都尝过,这点小痛算什么?更何况,这次让他受伤的人,只是个小姑娘。
思绪又飞去别处,楚行无意识地抖动瓷瓶。
魏腾就在旁边,见他一直往一处抖药,诧异地抬起头,却只看到楚行低垂的,细密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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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晨光明媚,陆家的马车车队不急不缓地拐到了熟悉的巷子。
恒哥儿挑开窗帘,脑袋探出去往外看,远远瞧见家门口站着三道身影,一道比一道矮,最矮的跟他差不多高,恒哥儿“嗖”地退回车厢,兴奋地问姐姐,“姐姐你快看,那是大哥二哥吧,好像还有五叔。”
陆明玉挪到窗前,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到了家门口,街坊们也都是熟人,不用太拘束,陆明玉就趴在那里,高兴地喊人,“大哥,二哥,我们回来啦!”
小姑娘笑容甜美,声音亲昵,陆嘉平、陆嘉安相视一眼,一同朝最小的堂妹笑。六岁的崇哥儿已经记不得小侄女的样子了,但他知道马车里的姑娘是小侄女,再听侄女喊了两个侄子唯独没有喊他,不由有点委屈,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几辆马车靠近。
马车几乎同时停下,陆嵘夫妻是长辈,下车也下得沉稳有度。在堂哥们面前,陆明玉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先于弟弟下车,笑盈盈跑过来,又喊了一次兄长,跟着弯腰,一把将崇哥儿抱了起来,“哎呀,我的小叔叔都长这么高了,有没有想我啊?”
崇哥儿长得壮实,陆明玉抱着其实是吃力的,但她把崇哥儿当弟弟看,心里喜欢,再累抱着也高兴。
侄女这么喜欢自己,崇哥儿顿时忘了刚刚的小委屈,开心笑,“想了,我娘也想你。”
陆明玉也想自己的祖母啊,丢下这边的亲人,一边往里跑一边笑,“娘,我先去看祖母,你们慢慢走。”
“我也去!”恒哥儿都没来得及跟兄长们打招呼呢,撒腿就去追姐姐。崇哥儿没跟侄女跑,见到跟他一般大的侄子,本能地更亲这个,咧着嘴与恒哥儿一起跑了起来。恒哥儿看看他,不知为何就是亲,“五叔,我娘说咱们一般大。”
崇哥儿嗯了声,“我娘也这么说的。”
再看一眼,叔侄俩一起笑了起来,恒哥儿好玩,大声道:“走,谁先追上姐姐谁赢!”
两个男娃撒欢跑了,哥哥姐姐都不等他,刚被父亲抱下车的年哥儿撇撇嘴,哇地一声哭了,扑到母亲那儿,仰头诉委屈,“娘,他们都不等我!”
萧氏好笑,指着门里面道:“年哥儿也去追啊。”
“我跑不动……”年哥儿抱住母亲大腿,哭声小了,却哭得更可怜。
“大哥抱年哥儿。”十八岁的陆嘉平走过来,轻而易举将堂弟抱到怀里。自小练武,陆嘉平肤色微黑,敦厚稳重,与陆大爷十分像,但他同样继承了陆斩的虎眸,大人们看着没什么,年哥儿瞧见了,有点害怕,一怕就不敢哭了,自己不敢拒绝,可怜巴巴转向母亲。
“这是大哥。”萧氏柔声教儿子。
年哥儿乖乖地喊人,眼里还汪着泪。
陆嘉平抬手给弟弟擦泪,颠颠小家伙,笑道:“走,大哥带你去看祖母。”
年哥儿眨眨眼睛,再瞅瞅笑得特别好看的娘亲,稍微放心了,没再抗拒兄长。
宁安堂中,随着陆明玉姐弟俩的到来,早已热闹地炸锅了。
“祖母我好想你啊。”陆明玉跑得开心,真见到和蔼可亲的祖母,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也没仔细看屋里都有谁,先扑到祖母怀里撒娇。
抱着九岁便离开京城的小孙女,她唯一的亲孙女,朱氏也哭了,边哭边笑,“阿暖都长这么高了,你走的时候还没你五叔高呢。”
竟然拿她与五叔比,陆明玉扑哧笑了出来,撒娇地蹭了蹭祖母,“不许祖母再说我矮。”
“可你就是最矮的啊。”
左侧传来一道幸灾乐祸的打趣,陆明玉知道那是二姐姐陆怀玉,瞪着眼睛转过去,“你……”
话未说完,却见陆怀玉身边站着一个穿天蓝袍子的少年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