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珍珠空间港位于敦克尔星球同步轨道，是一个中型规模的民用港口,建成近六十年,还从没发生过这样严重的交通事故。

当圣马丁医院急救队乘坐穿梭机摆渡到港口的时候,星际交通局的已经抵达现场，警察和消防员、搜救员拉起警戒线,正紧张地忙碌着。

现场成立了应急指挥部，所有救援员被分为若干个小组,奔赴各地展开工作，巫承赫隶属急诊科，被分到了一号航站楼西侧的救援点，这里的损毁非常严重，因为发生事故的其中一艘飞船引擎失控,尾部扫过航站楼顶端，整个建筑物都被削掉了五分之一，高层氧气泄露，重力系统也不大灵光了。

“是起降系统出了问题。”救援点的负责是一名联邦警探，一边指挥众清理现场倒塌的残骸，搜救乘客，一边抽空向急诊医生解释着，“几个小时前‘绿叶号’就向栈桥发出了降落申请，但系统延误了，把即将起飞的‘进化号’推到了起降平台。等工作员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绿叶号’紧急转向，仍旧没能避开‘进化号’，两艘船擦肩而过，撞毁了周围七百米的船坞，一号航站楼也被‘进化号’的尾巴扫掉了一大块。”

巫承赫顺着警探的手指从透明幕墙看出去，外面一片浓烟滚滚，有些地方还闪着火苗，根本看不清两艘飞船的残骸，只看到小半个‘进化号’的标识。

“二号航站楼损失也很大，‘绿叶号’的一大块残片从侧面穿进去，把整栋楼都捅穿了。”警探脸色十分不好，又疲劳又焦虑，“那边候机的比这边还要多，确定的死亡数已经超过一百名了，还以每小时十几的速度增加。该死的，怎么会发生这种惨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么大的事故即使放整个星系内看都是非常罕见的，事故调查结果估计一时半会还确定不了。医生的职责是救，因此大致问明情况后他们就投入了抢救工作。巫承赫紧紧跟着急诊医生，帮他将护工抬出来的伤者按伤情分类，建立临时档案，做简单的外伤包扎。菊次郎则紧紧跟他的身边，帮他做记录、递工具之类。这孩子显然没见过这样残酷的场面，脸色白得厉害，手脚都微微发抖。

“别紧张，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去旁边歇一会。”巫承赫处理完一批伤员，发现他捂着胸口一头冷汗，忙将他扶到了一边，从口袋里找了几枚薄荷糖给他，“这里血腥味太重了，吃点薄荷糖可能好一点。”

菊次郎面色青白地看着摆地上的伤员们，这里是空间港，伤员要用穿梭机一批一批地摆渡到地面上去，有些重伤者还不能马上转移，要临时救援区恢复到体征稳定。随着越来越多的被挖掘出来，他们的压力越来越大，护工根本不够用，没打扫卫生，临时医疗区的地面上堆满了染血的药棉和绷带，那气味简直令作呕……

“呕……”菊次郎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巫承赫忙拿清水给他漱口，所幸大家都忙了大半天了，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

“没事，好多了。”吐完以后菊次郎感觉舒服了点，喝了半瓶水，含着薄荷糖，脸色虽然很白，目光却镇定了不少，他靠着巫承赫的肩，感慨道，“为什么一点都不怕？那些伤口太恶心了……还有那些漏出来的内脏，巫，为什么这么镇定？”

巫承赫哑然，虽然他UN服役时间不算很长，但毕竟是战地医院呆过的，又专攻心胸外科，血肉模糊的场面见得多了。叹息着扫视了一眼狼藉满地的医疗区，低声道：“可以试着把他们想象成自己的亲和朋友，这样就不会觉得恶心了，会用尽全力去救他们。”

“唔，是个好办法。”菊次郎若有所悟地道，喝完剩下半瓶水，打起精神来，“走吧，耽误不少时间，一会轮值医生又要骂了。”

接下来的八个小时，菊次郎渐渐进入了状态，巫承赫的指点下迅速有效地投入到了救援当中，急诊医生本来还担心他们应付不过来，后来发现他们配合十分默契，便放了心，将更多的轻伤者划给他们俩处置。

“这里还能腾出来一两个医生吗？”就他们快要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个制服上染满鲜血的护士跑了过来，“7号船坞那边发现生命迹象，可能有五到八被困涡轮中心底层，跑了好几个救援点，他们都分不出手来，们能过来个帮忙吗？实习生也行啊。”

急诊医生都快要忙虚脱了，一边给一个腹部穿刺的伤者切除脾脏，一边道：“巫承赫，跟她去看看。”

巫承赫正给一个伤者缝合头皮，本来这种活都是轮不到他来干的，但现连个多余的护士都没有，他只能悄没声息地把能干的都干了。听到急诊医生竟然让他去独立出诊，迟疑道：“？连实习生都不是……”

“可以的，现没有别的手了，去看看，如果处理不了就回来找。”急诊医生用肩膀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带上菊次郎，带够器械和药品，尽量独立完成救援，会给们的实践评定加分的。”

“……是。”这已经不是加不加分的问题了，这是严重的越权，要知道他连护工执照都没有。巫承赫没办法，快速缝好剩下的伤口，和菊次郎整理了急救箱，跟着护士出了一号航站楼。

“那边，7号船坞，消防员和警察正切割覆盖物。”护士给他指了地方，就被叫去处理其他病了。巫承赫跟菊次郎步行爬过好几个焚毁的深坑，花了十几分钟才走到7号船坞，果然看到一名开着机甲的消防员正切一大块压入口处的金属梁，里面传来声：“有六名伤员，三名轻伤，两名重伤，还有一名被卡住了，快叫医生来！”

“就是！”巫承赫趴入口上喊，“可以进来吗？”

“让开，要把这里切大一点，好让救援担架进去。”开机甲的消防员说。巫承赫让开一点，看着他小心地将入口扩成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帮警察把救援担架送进去。几分钟后五名伤着都被送了出来，巫承赫让菊次郎给他们处理伤口，自己下到了洞口里。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涡轮中心，因为船坞被毁，有三面金属壁都变形了，里面的设备设施一片狼藉。巫承赫沿着舷梯下到最底层，一名警察正试图用强力机械臂把一根一米粗的金属梁抬起来，一个中年男被压下面，腰部以下被鲜血浸透，大片的血迹正源源不断扩散开来。

“啊，感谢上帝，医生终于来了”警察看到他穿着医院制服，松了口气，但看到他的脸，又疑惑起来，“是医生？几岁了？”

巫承赫苦笑：“手短缺，只有了，是阿斯顿医学院的学生。”

“好吧，有总比没有好。”警察听到阿斯顿大学的名头，稍微放心了点，让开一个好观察的角度，道，“他的大腿被压住了，流了很多血，已经昏迷了一刻钟左右。想把这根梁顶开，但太沉了，机甲又进不来，等大型机械的话，怀疑他撑不了那么久。”

“是胫骨骨折，流这么多血，可能大血管已经破裂。”巫承赫试了脉搏，皱眉道，“他的腿保不住了，得截肢，一个小时内送到上面去的话还能保住命。”

“上帝……就这么截吗？会吗？”警察仍旧对他的能力抱有怀疑。巫承赫也没有这么恶劣的情况下做过截肢手术，但事急从权，如果再拖下去的话，这个恐怕就要死了。“能找两个来帮忙吗？还有的同学，让他把器械箱带下来。”

警察去叫了，巫承赫大致清理了伤者的创口，用无菌布把周围垫好，验了血型，给他挂上血袋。这时菊次郎跟一个陌生下来了，警察道：“腾不出手来，这位先生说他当过卫生兵，能帮点忙。”

“太好了。”巫承赫打开器械箱准备光锯，让菊次郎配麻醉剂，那很自觉地蹲下来帮忙，自介绍道：“叫肖恩，刚好乘今天的船去亲戚家度假，真是太倒霉了……不过比起‘绿叶号’和‘进化号’上的已经幸运多啦，唉，真是太惨了。”

“是啊。”巫承赫跟着感叹了一句，飞快做好准备工作，道，“要开始了，菊次郎帮忙截肢，肖恩，帮忙递器械行吗？”

“唔，没问题，这些东西都见过，要什么提醒一下就好了，应该不会递错。”肖恩说。菊次郎的脸色则不大好，不知道是因为饿的，还是担心：“能行吗？这么大的手术……要么们叫急诊医生来怎么样？他说过处理不了就回去叫他。”

“来不及了，再说他让们尽量独立完成救援。”巫承赫沉声道，不容他打退堂鼓，直接将麻醉剂刺入了伤者的脊椎，道，“开始计时，十五秒麻醉起效，要动手了。”

菊次郎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自觉闭嘴，一旁的肖恩认真看着伤者，眼角的余光却饶有兴致地注意着巫承赫，浅灰色的眼珠忽明忽暗，意味不明。

十五秒后，麻醉起效，巫承赫设计好皮瓣，分离血管和神经，而后用光锯切割肌肉和骨骼，磨平，处理残端……感谢科技的进步，放上辈子四五个才能完成的复杂性截肢，硬是被他带着两个门外汉给做完了，而且结果非常完美，将来装机械腿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好了，得马上把他送到上面去。”巫承赫看了看时间，刚刚三十二分钟，这么短的时间，伤者的生命应该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