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邓擎松了口,邓皇后无力的一笑,她闭上双眼,挥了挥手,疲惫地说道:“那你先回去吧。”
“是,姐姐多加保重。”说到这里,邓九郎朝着邓皇后深深一礼,转身大步走出。
不一会,他便出了殿门,在阴暗的殿中呆了这么久,陡然对上这白灼灼的日光,邓九郎直是晃得一阵眩晕。在旁边的太监急急扶住时,几个银甲卫也大步走来,他们扶起邓九郎,一步一步朝他的马车走去。
邓九郎上了马车后,便拉下了车帘。
知道他心情不好,驭夫也没有启程,直让他静了许久,直到邓九郎低哑到了极点的声音传了来,“地十一!”
“在!”
马车中,邓九郎向后仰着,轻轻地说道:“调出密令,我安在顾呈身边的人,也该动了!”
这话一出,地十一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这时,马车中传来他家郎君低哑的苦笑声,“当年,我总觉得这顾呈有点异样,明明才名远播,却不求功名,还四处结识儒生游侠。那一次,他要去吴郡,于是我也去了吴郡,后来知道他要到汝南后,我也就先到了汝南,同时还在他绝对不知的情况下,把人手安插到了他身边……你现在去吧,去对顾呈身边的人发出绝杀令,让他们哪怕舍去性命,也要对顾呈接触过,行止有异的八岁左右的孩童服下‘逍遥散’,这逍遥散无色无味。药性极慢,却能损人心脉,可以让医者诊出!记着,不可拘于男童女童!”
他这话一出,外面安静了好一会,几个银甲卫同时想道:郎君要对皇长子刘胜下手了!安静了一会,地十一沉而有力的应答道:“是!”
听到地十一急促离开的脚步声,马车中,再次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中。
又过了一会,邓九郎低低说道:“我的姐姐。真是急糊涂了……吴阎各大家族。都是消息灵通之人,我们知道的事,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明明邓氏一族将要出现大变,处于中立的他们。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与我们邓氏联姻?哪怕他们所嫁的女儿。只是一个贵妾!我想来。那三家贵妾必是不会应的,现在主要是那个明秀郡主常净……”
“来人!”
“郎君,我们在!”
这些银甲卫随他多年。平素不止是负责他的安全,其实也是他的谋士和心腹,邓九郎这般在他们面前梳理思路,陈述想法时,他们是一动不动地竖耳听着的,因为随时随地,他们都要记录邓九郎也许是灵机一动下的想法,他们还需要对邓九郎思虑不到的地方进行补充。
像现在,邓九郎说,吴阎三大家族不会同意联姻,这想法他一说出,几个银甲卫也就明白过来了。毕竟自古以来,政治上的站队和立场,从来是容不得含糊的事,三家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与邓氏结为姻亲,那不言而喻,便是向天下人宣布站在了邓氏一边。这样,一旦将来刘胜成为皇帝,对旧臣子进行清算,那三家就会与邓氏一族一道覆灭!这样的选择,是绝对不会符合一个中间派的利益的。
再说吴佼三女表面上,是等着邓九郎耽搁了几年青春,可他们真的一心一意向邓府投诚,邓氏又哪里会舍不得给她们一个贵妾之位?她们之所以等到今天,那其实是三大家族一直在观望,只要邓氏一族没有真正地把朝局控制在手中,他们的女儿,青春就会这么继续耽搁下去!
三家在以前尚且观望,何况是现在?所以这种赐婚,是必然会被阻住的!
这时,邓九郎的声音再次低低地传了来,“行了,出宫吧。”
“是!”
马车终于启动,慢慢驶离了渐渐被黑暗吞噬的宫城。
邓九郎的马车一直来到了白衣楼下。
望着那耸立在夜月下的白衣楼,望着那随着阵阵琴声而舞动着的美男子身影,马车中,邓九郎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低笑了一阵,突然轻轻说道:“乾三。”
“郎君。”
“……我为何直到今日,才发现这楼这琴这人影,如此可爱?”
乾三轻轻唤道:“郎君。”
马车中,邓九郎没有回答他,而是掀开车帘,怔怔地看着那阁楼上仰望起来。
又过了一会,他轻轻说道:“地五,去把柳氏叫下来,我要与她说会话。”
“是。”
地五应了,大步朝着白衣楼走去。
柳婧正在寻找邓九郎,听到地五一唤,便马上下楼了。
她下楼时,天色已黑,碧空的天宇中,星光汇成了河,白云飘浮其上,连空气,都带上了空旷的清香。
柳婧看到那静静伫立在街道旁的马车,看着那骑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宛如远古雕像的银甲卫,不知怎么的,心中怔了怔。
于是,来到邓九郎的马车旁,本来想质问是不是他陷害顾呈的柳婧,也不开口了。她只是睁大明亮的双眼,朝着几个银甲卫看了一眼后,又定定地看向地五和乾三两人。
直是打量了一阵后,她才转过头看向邓九郎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