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玉轻哼道:“别管他们,老实养伤就是了,把这点吃完了,赶快睡觉。”
韩世忠翻了翻眼皮,鼓着腮思忖片刻,突然厉声道:“不是来看我,一定有事,让他们都进来,不然,不然我就不吃了。”
好家伙,这位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梁红玉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只好出去,把成闵、解元、王德几个叫进来。
梁红玉凶巴巴吩咐,“别胡说八道,他要是生气,你们等着挨打吧!”
这几个人吓得一吐舌头,跟韩世忠可以撒野,面对夫人,他们可没这个胆子,因此几个大老爷们就跟小学生似的,进去之后,没说两句话,就大眼瞪小眼,连尬聊都没词。
就这么足足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韩世忠突然笑了,“你们几个啊,就没憋着好屁!不愿说,我也猜得到。大战结束了,又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是不是不满意,想要找我讨个说法?”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解元仗着胆子,身体前探,豁出去了。
“五哥,小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
“我?我又能怎么样?”韩世忠不屑道:“官家待我恩重如山,军中一人,岂是浪得虚名!”
解元咽了口吐沫,纠正韩世忠道:“五哥,现在不是了。”
“什么?”韩世忠惊得咳嗽两声,怪眼圆睁,暴怒质问:“还有谁,谁爬到了老子头上?”
“是……是王禀王总管。”解元黑着脸道:“官家刚刚升任他为御营司都点检,五哥,你比人家差着两级哩!”
此言一出,韩世忠的脸瞬间黑了,沉吟些许,他竟破口大骂。
“你们胡子一把了,学什么长舌妇,跑来嚼舌头根子!王老哥死守太原一百天,功在社稷。更何况人家原来就是建武军节度使,他当宣抚司都统制的时候,我还是大头兵呢!人家论功劳,论资历,都远在我之上。”
“告诉你们,这是官家有识人之明,懂得用人之道。我可告诉你们,咱们都是大宋的臣子,不管你我,头上只有一片天,那就是官家!别以为咱们亲厚一些,就跑来搬弄是非,往小了说,你们是陷我韩五于不义,往大了说,就是你们心中没有官家,懂吗?”
几个人脸都绿了,解元吓得跪下了。
“五哥啊,我们,我们就是发两句牢骚,你可别生气啊!”
韩世忠哼道:“怕我生气?还在这杵着干什么?滚!”
这几个人连忙抱着脑袋跑了,他们走了,韩世忠气得呼哧呼哧喘息。
梁红玉端着剩下的半碗粥,送到了嘴边,韩世忠紧闭着嘴巴,不吃了!
梁红玉太了解丈夫了,轻笑道:“你是生这几个人的气,还是生官家的气?”
韩世忠眼睛瞪得老大,和夫人对视了片刻,无奈败下阵来。
只能无奈道:“理儿我都懂,就是不那么舒坦!总觉得什么好事都应该是咱的,可仔细想想,我还不到四十,人家王总管都快六十了,我跟他争什么。那个位置,早晚不都是我的。”
梁红玉笑着点头,“明白就好,我现在也有了身孕,你也是要当爹的人。遇事多想想家里,想想自己的位置。你手下一大堆的将领,你敢说自己一碗水端平?官家治国,比你难了何止千万。别的不说,这一次我到军营,就亲眼目睹官家派人把京城所有药铺的草药都给收上来了。用在你身上的,就有官家辛苦弄来的。”
“都说是天子,口含天宪,说一不二。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韩世忠咧嘴一笑,不好意思道:“夫人深明大义,说实话,俺韩五能有今天,多亏了夫人帮衬,你说我是什么福气,身居高位,家有贤妻,还要有儿子了!我这一生啊,再无遗憾了。”
韩世忠心情大好,准备把剩下的粥喝了,赶快休息。
夫人却说要去热一下,凉了伤胃,真是体贴入微。
正在这时候。突然又有人来了。
是李孝忠。
他手托着一个盘子,上面盖着红布,展开之后,居然是一柄玉如意,还有一柄剑。
“韩相公,这是官家御赐的。”
韩世忠和梁红玉都有点懵,赐如意可以理解,赐剑是怎么回事?
总不是立了大功,出生入死,天子要赐死韩世忠吧?
“韩相公,夫人,你们别误会,官家是听说夫人有了身孕,送来了玉如意。官家的意思不管这孩子是男是女,以后都要跟皇家结亲。如意算是提前的聘礼。”
韩世忠松了口气,不对劲儿啊,怎么还有柄宝剑?
李孝忠忙托起来,送到了韩世忠面前,“韩相公,你受了伤,从身上捡下来二斤的箭头,官家听说之后,让人把这些箭头熔成这柄剑,还在剑上刻下了‘赤血报国,一心护主’八个字,这柄剑只是拿来给你瞧瞧,从今往后,官家会随身携带,永不分离。这上面有忠臣良将之血,非同寻常。”
“唐太宗以秦琼和尉迟恭为门神,屏退冤魂恶鬼,官家有这柄剑在,足以夜夜安寝,高枕无忧!”
韩世忠瞠目无言,而热泪已经从梁红玉的眼中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