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笑道:“你怎么想到的?”
张荣嘿嘿道:“民以食为天,臣天天都看邸报,看上面算账,臣知道官家不容易,当家难啊!俺在水泊的时候……”
这位又要说水贼的经历,奈何依旧不妥,只能讪讪闭嘴,反倒是赵桓,他来了兴趣,“张卿,朕知道每个人上梁山的原因各异,你到底是怎么逼上梁山的?又或者,你祖辈就是干这个的?”
“没有!”张荣慌忙摆手,“臣,臣早年也是清清白白的渔民,靠着力气吃饭,只是比别人多打些鱼,日子过得不差,在十里八乡,有些威望罢了。”
“既然日子不差,怎么还上梁山了?”
张荣被问得咧嘴,让他怎么说啊!
赵桓含笑道:“朕说了,要知人善任,能当到都统制的人,都和朕极为熟悉,别的不说,还在一起泡过温泉……要是张卿觉得不方便,咱们君臣不妨坦诚相对,好好聊聊?”
张荣怔了片刻,讪讪摆手,他还没这个胆子。不过赵桓讲了,他也就不顾及什么了。
“官家,要说起来,都要怪那个孔老头……都是他们家的子孙害人,才断了俺的活路的,俺就不明白,朝廷养着这么一群吃白饭的,到底干什么!”
赵桓眼皮挑了挑,用眼角斜了身旁之人,并没有点破,而是继续问道:“孔家干了什么?”
张荣哼道:“俺后来听说,好像是把什么奉圣公变成了衍圣公,为了感谢皇恩,就弄了好些泰山石,让老百姓搬运,走五丈河,走济水,送入京城……一块好几百斤的石头,沿途都不知道累死了多少人,他们孔家可真是作恶多端,老百姓都恨死他们了。”
赵桓旁边的文官再也绷不住了,他连忙转出,深深一躬。
“官家,臣有罪,还请官家见谅!”
赵桓摆手,“孔少师,你是有罪,朕着实不该原谅。”
孔端友扑通就跪下来,汗如雨下。
赵桓徐徐道:“可朕又有什么办法?艮岳是太上皇建的,花石纲是他弄的。现在朕已经把他安排在了龙德宫,朕甚至打算把他从赵家族谱除名,死后不准入太庙……可唯独不能把他抓过来,放在堂上审问,给他定罪……罪魁祸首如此,对你又能怎么办?”
孔端友丝毫感觉不到放松,反而是匍匐地上,更加惶恐不安。你不是没罪,只是不好办罢了!
听着这俩人的对话,张荣才骤然清醒,敢情这位稍老的红袍文官,居然是衍圣公孔端友!这还不要紧,赵桓又把赵佶拉出来,用词之重,已经大大超出了张荣的想象。
其实自从张荣决定归顺朝廷,他就想通了,赵桓和赵佶不一样……可话说回来,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你爹逼着我家破人亡,俺心里有一口怨气,还不行吗?
只不过听到赵桓的话后,张荣郁积的怒火消失了九成,是啊,官家已经做到了这样,还能怎么办?过去的就过去吧!
“张卿,朕和孔少师商量过了,让他们孔家把田地都让出来,并且搬到京城,除了孔夫子嫡系子孙之外,其余孔家人与普通百姓无异。”
“朝廷要尽快在京东之地清丈田亩,落实摊丁……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丁税的负担会减轻很多。没有田地的,根本不用负担丁税。田地少的,丁税也会相应减少……针对千亩以上的大族必须要课以重税……朕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是逼迫大族,把田地让出来。其二,如果不愿意让出来,他们就必须分家,兄弟之间,要分割财产,各过各的。以免家族抱团,成为地方一霸。”
赵桓笑呵呵道:“张卿,你是渔民出身,知道地方的情况……要不这样,你把军中的其他兄弟也都叫来,让大家伙都讨论一下,看看朕这个计划,到底行不行?”
张荣愣了片刻,慌忙道:“官家,他们都是一帮大老粗,哪里懂得朝廷大政,官家下旨,让大家伙照办就是了。”
“那可不行!”
赵桓正色道:“张卿,朕当了快三年的皇帝,越发有个想法,朕不能自觉高高在上,以为下面人要按照朕的想法来,自以为是可不行。朕的措施,必须能接地气,能让大家伙觉得可行。”
说到这里,赵桓站起身,叫着张荣。
“走,陪朕巡营!”
“啊!”
张荣脸色骤变,他手下是一帮什么样的憨货,自己还不知道吗?
这要是让官家撞见,岂不是坏了大事!
张荣想要阻拦,奈何赵桓已经走了出来,他只能跟着,同时在心里不停祈祷,千万不要出事!
老天保佑啊!
结果很不凑巧,刚刚到了第一座营盘,里面就传来了吆五喝六的声音,一帮好汉爷,正在赌钱呢!
毫无疑问,这是违反了军纪的大事,赵桓迈步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