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
“对!”
何栗道:“只凭着一个人的才智,怎么也斗不过一群人,这就是当年狄青被逐出朝堂的奥妙……韩大王他们,也是如此。要真的想抗衡宰执,就必须在当下的文官之外,重建一班人马,总而言之,这可是一场龙争虎斗的大棋局,才刚刚开始,自然有好戏在后面,殿下大可以耐心观摩,体会官家治国之奥妙,领教文武诸公的手段高明。”
赵谌眉头乱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笑道:“何先生,我自然会看戏的,可你身为文官,怕是没法置身事外,继续看戏吧?”
何栗哈哈大笑,“殿下,臣在巴蜀的作为,早就被逐出了士林,天下士人,恨臣的不计其数,要不是皇城司护卫,臣都没有可能到燕山,殿下还要怀疑臣吗?”
他刚说完,虞允文竟然也连忙道:“殿下,臣鼓吹官家是一等人物,痛斥新旧蜀党,也早就人厌狗嫌,全靠殿下庇护了。”
这俩人争着卖惨,弄得赵谌都无奈了。
“虞允文,你就别装蒜了,光凭着把范宗尹举动告诉曲大王这一件事,几位总兵大王可都对你另眼相看……你就等着飞黄腾达吧!”
虞允文咧嘴干笑,但愿如此。
……
“老沈,我没记错,你是真定府的人吧?”
“是,是真定灵寿的。”
“那你知道灵寿韩氏吧?”韩世忠笑呵呵问道。
老兵愣住了,“大王,你,你怎么问起了这个?”
韩世忠嘴角上翘,微微一笑,“果不其……你跟我讨一口杀人刀……是想对韩家下手?”
老兵再一次瞠目结舌,“大,大王恕罪!”
他竟然激动地跪了下来。惶恐不安。
韩世忠连忙把他拉起来,“老沈,你瞒了五哥这么久,是觉得五哥斗不过韩家,对吧?可也是,别说什么桐木韩氏,梅花韩氏,便是一个范宗尹,都能欺负到我的头上……老沈,你可知道,就在御帐里,官家要给我天子剑,让我杀了范宗尹出气!”
老兵瞪大眼睛,痴痴道:“官家如此厚爱大王?”
“是啊!”
韩世忠冷笑道:“官家的确偏爱我,可我没接着!”
“为什么?那个范宗尹就是个跳梁小丑,俺都恨不得砍下他的头!”老沈横眉怒道。
“你说对了,范宗尹就是个跳梁小丑。俺韩世忠这口刀,是用来杀娄室,诛金狗的……一个区区臭虫,不值得我动手……更何况一个范宗尹就够了?我越是装怂,官家就越要给我体面,我韩世忠还在乎什么虚名吗?我想要的不过是武人弟兄,能够挺直腰杆,能够堂堂正正做人。”
“你老沈都说了,不愿意再跪着活了。俺韩五还不懂吗?说到底,俺也不愿意跪了……可是既然想站起来,就要有些手段,不能光靠着鲁莽,快意恩仇。还有,既然想做人,就要有人味,做事不能学奴才鹰犬,要靠着朝廷法度,明正典刑……知道了吗?”
一个最流氓的人,说出了一番最正气凛然的道理。
韩世忠在自己最最心腹的兄弟面前,露出了最最真诚的一面。
老沈浑身剧烈震动,沉默了良久,终于泪水长流,“韩大王,俺,俺实说了……俺家兄弟三个,还有两个妹妹,父母双亲,一共七口人,就剩下俺一个了。其他人都被灵寿韩氏逼死了……俺不敢入军籍,不敢当官,就是怕走漏消息,让韩家知道我还活着……”
“你怕他们报复?”
“不!”老沈双眼通红,切齿道:“我想报仇!”
“报仇?”
“对,就是杀了韩家满门!”
“你向我借刀,就是这个目的?”
“嗯,只有拿着韩大王的刀,杀人之后,衙门才不敢压下去……到时候俺就能在大堂上把这个十年冤案捅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韩家到底是什么东西!”
韩世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咧嘴苦笑,“我就知道,这事情小不了……现在看起来,只有一条路了。”
韩世忠站起身,一拉老沈的胳膊,“走吧,跟着五哥,去告御状!”
老沈一愣,痛哭道:“那,那可是桐木韩家啊!”
“什么狗屁桐木韩家,五哥也姓韩,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压我一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