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公这么装合适么?”侧间屋内的长案上摆满了礼盒,其间放着她与应亿安做的月饼。
“这里都写了,皇上,皇后与太后分别是用这种楠木盒子,皇上所用盒子上是雕有盘龙的,太后与皇后都是凤的图案。顺妃的那份只需比皇后少一层,六个莲蓉在礼盒上层,下面分别是豆沙与果仁的。剩下各处的只要给其余三妃送,孩子们的是另外的漆器彩盒装。”楚英指挥着:“这些礼制若是错了,被责怪的必定是殿下,小心些做事。”
“是。楚公公,太子是否要与其他公主皇子不同?”几个小太监从库房里拿出定做的礼盒。
“当然,我之前不都提前拿出来了么,喏就这个,太子殿下的花纹形制与他人相同,就是多一圈描金的线。”楚英递过盒子。
“什么时候给送过去?晚宴的时候还是晚宴之后?”
“提前送,今儿申时就要开宴,如今已经巳时了,你们快些,打包好了就给送到各宫去,太后那边的我随殿下一同送去,你们动作快一些。”楚英一边催着,一边去看主屋里头,应亿安是否换好了衣服,等了片刻看着应亿安打扮利索了,自己抱着楠木礼盒随着他往福安宫而去。
今儿去给太后送礼之人并不少,各处基本不大在人前露脸的芳媛修媛带着她们的孩子也来见太后。虽然按照品级上,这些妃嫔算是正四品或正三品,但在宫中却是基本没有说话的地位。就算是宫斗的手段,她们也斗不到四妃身上来,只能在下头使些不上台面的手段。
又加上皇上对于后宫管制严厉,连着几年都无人入宫了,下面的芳媛修媛也老实了许多,因为四妃已满,盛朝并无九嫔一说,她们出身低微,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看到应亿安来了,这些宫内美人也行了礼避让开来,楚英抱着盒子走进屋内,看着太后坐在主座上,身上披着杏红的披帛,虽说一直气色不大好,头发也开始发白,但今日她依旧带上了首饰,脸上多了些胭脂色。
“亿安,你这孩子来了啊。”太后招了招手,我看着应亿安一见到太后,脸上强装的笑颜也要维持不住了。
他从楚英手中接过盒子,递给一边垂手站着的卿崖:“皇奶奶,我做了些月饼,你往日不是最爱莲蓉味道,如今这回馅料是我自己做的,必定不会跟去年一样太甜。卿崖姑姑,不如晚宴之后切几块。”
大宫女卿崖笑起来:“殿下倒是细心认真,太后今儿可要晚宴的时候留些肚子,回来吃些月饼才对得起殿下的这份心意。”
应亿安坐在太后身边,看着她浑浊的瞳孔直直望着他,眼眶都有点发红,可今儿是团圆的日子,他心中情绪自然不能表现出来。“所谓君子远庖厨,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整日躲在宫里也不好好念书,全都在捣鼓些吃食!”太后抬手轻轻点了点应亿安的手背,笑道。
“在您面前,我先是您孙子再是君子,做些吃食又怎样。三清宫的那些仙人很快就会来了,皇奶奶吃吃喝喝,跟我们玩乐一番,就等到了。那仙丹入肚,保准什么病都没有了,说不定还会再年轻二十年呢。”应亿安笑起来。
太后也忍不住笑:“年轻二十年,那我成什么了。再说了……我一直不愿让皇上去求三清宫,人生而病死本就是应该的。传闻那仙丹镇着青霄峰,若我随意入肚,无视仙家人,只怕天下不安宁——”如今宫中女子大多信道,太后说出这么一番看起来有几分可笑的话,楚英并不吃惊。
应亿安摇头道:“那您是太后,是福荫天下之人,你只顾着仙丹,却不想着是您给应家给宫里带来福气的,若是皇奶奶飞仙了,那才是要天下不安宁的。”
这话倒是哄得太后眼眶微红:“你父皇为了这一点所谓的仙丹,又不知道要怎样与三清宫那些无视教条皇权之人周旋,老身这辈子也没什么成就,幸而有个明事理且有孝心的儿子。”
楚英说道:“太后娘娘既然理解皇上这份心意,就应该热热闹闹的跟着孙子们好好团聚,宫中多少人都盼望着您的长寿与福禄。”
太后笑起来,一会儿就看着应曦也在通报声后走进来,面上似乎特意带着几分喜气,见了太后就行礼:“皇奶奶,你这如今打扮的这般靓丽,我母后都要被比下去了。母后今儿还在屋内试新衣,我瞧来都不如您精神!”
应曦嘴太甜,太后被逗得笑起来:“小小年纪就这样,以后莫不是要将太子妃说的心花怒放!”
“那也要找到跟皇奶奶年轻时那般漂亮的,我才肯说。”应曦走上来坐在太后另一边,两人说了没多久,太后似乎有些累了,应曦也不敢多闹,连忙和应亿安一同退下了。楚英一路看着应亿安似乎情绪并不好,轻声安慰道:“都已经求到了仙丹,死人都能救活,你担心什么啊。”
应亿安走在应曦前头,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多说了。
应曦快走两步,跟上应亿安:“亿安哥,你不必担心,保准再过几日,太后就能跟之前一样健康精神了,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去练场骑射之时,太后还去观摩了,以后必定也会有更多这样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绝不作伪,真心安慰着应亿安:“有在这里愁眉苦脸的时候,不如回去好好准备准备,这回的中秋之宴必定要弄得热闹些。”
应亿安深深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是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楚英却总觉得应亿安心中有事,他与应曦分道扬镳后,楚英连忙跟上:“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可察觉太后身上有何特殊?与你所说的中毒有何联系?”应亿安问道。
楚英本来对这方面就不甚了解,更何况都穿了这么多年了,脑子中的知识也忘得差不多了,她摇头:“我只听闻水银慢性中毒会昏迷,同时也有些精神不稳的症状,至于其他的重金属我全然不知。”
应亿安沉默半晌才说道:“我今日见到太后瞳孔浑浊,牙龈发紫,手指偶尔痉挛。听闻昏倒之时经常发烧且难以呼吸……”
楚英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重生之前,父皇病重之时,我被拦着不许去见他,偶尔一次去见他,父皇发着烧在床上,也是那样浑浊的瞳孔,牙龈发紫,手臂痉挛……”应亿安说的慢,楚英却惊愕的瞪大双眼:“你是说如果这是下毒,那么目标不止是太后,还有皇上!”
“虽说是怀疑,单若真是这样,我恐怕知道会是何人下手了,这一招棋应当埋了两年不止。”应亿安沉声道。“皇上当年去世之时,无人知晓原因,都说的是体虚劳累,只是怎么补都补不回来,如今太后不也是查不出具体的病症。”
“那岂不是皇上如今也在……被下毒中!你难道不该去阻止这些么?!”楚英抓紧了应亿安的手腕。
“我若是阻止,必定打草惊蛇,一切痕迹都会被掩盖掉。皇上应当被下毒也有许久了,我不知是何事改变了那人的计划,才让太后先被下毒。虽说这样说来不孝,但父皇已经中毒有一段时间了,不差这些天。”应亿安说道:“这几日我要赶紧出手将事情查清才是。”
楚英看出了他压抑住的怒与恨。应亿安向来最注重家庭,顺妃,皇上,太后都是他珍视的人,太后又曾经在他最困难之时维护过他,应亿安知晓有人迫害太后自然心中怒意滋生。他也必定不会原谅下毒者,若是那人身份被揭穿,应亿安必定报复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