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局势再加上楚英的性子,应曦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娶楚英为妃的,但应亿安这么淡漠又有点嘲讽地说出这种话,他心尖上就是骤然一疼。
他也想幻想一下若是楚英在宫内,一身宫裙,笑语晏晏伴着自己的样子,可如今一听到楚英二字,想到的便是她临死前瞪大的双眼,愤怒的表情,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他喘不动气一样,根本没法再回想其他关于楚英的美好,那个画面,她最后说过的话如同要将人逼疯一般不停回放着。
应亿安看着他捏着玉珠的手指指节泛白,轻笑道:“楚英的尸身,我自会追来。她再也不想见你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吧。”
“……不过是个……”应曦昂着头,小麦色的下巴蹭在高高的衣领上,越是闪耀华贵的龙纹领扣,越是显得他有几分瘦。只是小太监三个字,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应亿安了然的笑了,他等着楚英的这一年,许多事情看得清楚明白,心境也愈发平复。
“朕不会放过三清宫的,这件事是个好由头。这等故作高渺蛊惑人心又掌控江湖势力的道教组织,不能再留下去了。”应曦紧紧捏紧玉珠说道。
应曦上位后明显表现出了狠厉与不顾后果的决绝,这纵然对于庞大而多处早已*的盛朝来说,是个有魄力去祛除病灶的皇上,但许多方面做的未免太过了些,挖出病灶恐怕盛朝也要流不少血,应曦现在看来还不知有没有堵住伤口的能力。
而应曦这头也在揣度,他是一定要找到楚英的,只是关于颐家的变动被压的死死的,就连应亿安有那等眼线与情报也没能发现,他隐隐松了一口气。当初答应父皇的不杀应亿安,他也不敢说自己会不会做到。如今不动应亿安只是怕逼急了他而已,若是让他发现应亿安的错杂盘根,应曦发誓自己就算流再多血,也要将他挖出来。
应曦手下军卫已经再度派出去搜索,他看了看屋内似乎也没什么楚英的东西留下,唯一一柄楚英曾经用过的青铜长剑,已经被他装作没事儿似的收起来让人装在檀木匣子里送回宫了。
他起身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应亿安心里头叹了口气,本来想说一句,想着这孩子已经做了皇上,他说什么都只会挑起矛盾,还是罢了。军卫很快又走了,铁鞋踏过,这山洞哪里还有他这一年来打理的干净温馨样子,反正楚英也不在了,应亿安也不打算在此地住了。
走入书房,应亿安打算收拾自己原来的书,让人送回静江,却看到书架一团糟,心里惊了一下。有一本,有一本书里夹了画!他陡然慌了,叫着那书童来找。那书童名叫冯影,却也是个怪脾气的,不大搭理应亿安。应亿安头上都冒汗了,他一本一本翻开书找那一本,却怎么都找不到。
应曦拿走了?他别太过分!
应亿安心中满是猜测,好不容易才在书堆最下面找到了那一本,刚要松口气,翻开书来,才发现夹着的画少了一张。
只有那张薄薄的宣纸,三年前的旧画,而另一张怎样都找不到了。应亿安心里更急,冯影进来看到他乱翻,抱着行囊嘟囔着嘴说道:“王爷,你找什么呢?”
应亿安却不断喃喃:“真的不在了,难不成真的被应曦拿走了……”
“喂,王爷……王爷。”冯影叫了两声,应亿安不理他,他横眉竖眼:“亿安小儿!我跟你说话呢!你若是不听也就算了——那玻璃棺里头坐着的人儿,很可能诈尸过!”
“什么?”应亿安抬起头来,冯影不过是书童样貌,实际上三十多岁了,是道派逐出门来异教徒,后来应亿安给的薪酬好,就跟着了他,此行回来本是要看看楚英,探一探脉的。
“不信你来看。”冯影走进放有玻璃棺的房间,细细的查看墙面上飞溅的血迹,由于曾经被擦过,只留下了微不可见的痕迹。他算是个武功高强的老道,应亿安随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你看这里,血迹飚在这里,以三清宫的剑法,必定是反手割喉后飚出的血迹,那么你请来的高手应该是死在这里。”
“可你再看血迹,其中有一段竟然是没有的,似乎被什么挡住了,那血迹飚在了那件物体之上。可是按照被杀之人的方位,那么遮挡的应该就是在玻璃棺中坐起的人。”冯影说的头头是道,应亿安摸着冰棺,眼睛亮的如同洒满星辰。
“难道她真的醒来了……?”应亿安跌坐在石台上,手指捏紧玻璃棺的边缘:“我以为我还要再等几年,等到我都老了她才会醒来。”
冯影蹲在石台边:“本来就不可能吞了云魄还死了。当今三清宫掌门,五十年前吞下云魄之时,听闻假死了几日,后来渐渐苏醒过来的,估摸是要用内力化开云魄才行。假死的时间也与吞云魄之人的武功有关。”
“那她如今是跟着三清宫的人走的?”
“哼,估摸是她被囚着带走的,这般重要之事,来人必定是三清宫武功最顶尖的人,你口中那姑娘武功不过尔尔,怎么可能打得过人家。”冯影咂嘴。
应亿安却沉湎在激动之中,这几日他早已派出人去寻找楚英,若是她还活着,若是她醒着——
冯影却忍不住斜眼,本以为这个年纪轻轻的王爷有着旁人比不上的沉着,没想到一遇到自己小情人的事儿,就这么不淡定。不过……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端王在人前表露出激动的样子啊。
远在千里之外的楚英却并不知道如今已经有三方人马在同时找他,她只想赶快找到应亿安。颐音的事让她担心不已,更想让应亿安知道她还活着。她一路往南走,不过是刚到天明,鱼肚白的天照亮了远处的城池,楚英狂奔一夜,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又是两腿一软,栽倒在雪地里。楚英陡然一惊,她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喘的厉害,两眼发黑。
楚英连忙抱起黄酒坛子,灌了两大口酒,潦草的擦了擦嘴,却只是气息平稳了一些,体内澎湃的内力与敏锐的感觉再度消失,如同当初第一次醒来之后一般,恢复到了这几天的普通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