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112)
一场秋雨一场凉。
再接到严格寄来的鲜枣之后, 林雨桐就说要不给严格寄点东西,而清宁愣了一下才终于良心发现了。周六在家问她妈:“要不就做之前您坐的那个肉干……”
“对!训练强度大,容易饿。”又问清宁, “你呢?要带学校吗?”林雨桐问。
“嗯, 带点。”她这么说。主要还是给严格寄吧。
然后一大早, 母女俩出门, 直奔批发市场。买了半扇子猪肉,二十多斤牛肉。
这玩意光是入味都得半天, 然后要做的到后半天了。
林雨桐就说:“给强子打电话,叫他过来拿点回去。你再问问毛丽和杨东, 要是爱吃, 明儿过来拿。”
清宁一算,虽然肉不少吧, 但严格那边人更多。给徐强打电话倒是行,但是毛丽和杨东就先算了, 明儿下午回学校的时候去一趟,给他们意思意思就行了。
心虚了一下下,然后坦然的说‘好’。
最后连徐强都是忙着工地上的事, 顾不上过来。
然后家里只剩了几年, 全都大包给严格寄过去了。
严格家里是真没啥心思给他准备东西的, 人家家里寄上点吃的穿的,他家主要是给他钱。
所以一说有他的包裹, 他都想不到是谁给的。
然后等看到贴在包裹上的票单, 就笑了, 是清宁啊。
里面牛肉干和猪肉干两种,几十斤重,说是给自己晚上饿了的时候吃。其实大家分一分,就不剩下多少了。
他给清宁打电话:“……回头替我谢谢阿姨……”
讨巧卖乖!
她这么说,严格也就是笑,别人我还不乐意卖这个乖呢。
挂了电话,一个宿舍的几个就看清宁,袁园问:“还说不是男朋友?”
清宁就问:“两个人的关系,是不是非得用男女朋友来界定?”我们这么一起往前走着,走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自然而然不行吗?
非说一定得成了男朋友,然后立马就开始行使男朋友女朋友的权利,从哪一天那一刻开始,关系立马就得变了。
可事实上,你们的感情彼此真的都到了那个临界点了吗?
一方表白,算是一种催化剂吗?
如果是催化剂,那我宁愿慢慢去发酵。
她这么说。
王岚是唯一一个确定了恋爱关系的,她就说:“你这种想法也没错。事实上两人恋爱了,不是关系到了某了程度,其实确立关系才是一个起点。然后你们得在限定的范围内,一起往前走。然后你就会发现,对方各种的缺点。有时候莫名其妙的争吵,也有过不止一次的想分手,就是那种过了最初的那段时间的之后的一种疲惫。他可能很忙,但是还要不时的照顾我这个女朋友会很累,而我呢,也会考虑很多。说我自己可以吧,又怕她觉得我跟他恨生分,不想找机会跟他黏在一起。叫他照顾我吧,但都知道,彼此的课业都挺重的。然后忙完之后还得忙我这边,我说不用你吧,他也会很累的想是不是哪里惹我不高兴了。然后两人好好谈谈吧,说咱们平时各干各的,等到周末一起吧。嘴上这么说,但等他真的一周也没来见我,我又觉得,其实我在他心里没那么重要。所以我才说,清宁这种状态刚刚好。到了该喜欢人的年纪,有个喜欢的人。然后两人处于恋人不满,朋友超纲的那么一种情况。他喜欢你,你也对他有好感。平时说说话,心有着落。偶尔牵挂,但不会彼此干扰对方的生活。等到有精力谈一场恋爱了,然后你还喜欢他,那时候再试试,也不晚。真要是跟季川似的追,清宁绝对要跑的。我要是猜的没错,她这几年里,就没有恋爱这一项规划。”
清宁觉得,前面那些恋爱经,对不对的也不好说。但是后面说她的这些,不中也不远了。
恋爱是个严肃的事情,如果决定了,就要投入其中。
不管是恋爱还是婚姻,在她看来,都是一件特别重大而且认真的事。不是看好了,不是真的确定能跟他一直走下来,不是做好了这个准备,她绝对不会迈出这一步。
更何况这个人是严格。
她害怕这种伤害,对她也对他。
才一闪神的时间宿舍里就又开始讨论了,而且话题跳的还挺远,咱班的哪个男生的女朋友是谁谁谁,然后那女生怎么那样啊,这个那个的,看着可讨厌了,就是喜欢不起来。
清宁默默的戴上耳机,她觉得她自己都有点不合群了。
她从来没想过她或许就不是那个群的。
直到下雪的那天,江水给他打电话:“妹子,今儿周五,晚上出来一起玩呗。”
平时也不一起玩,但如今却专门打电话叫自己玩。这肯定是有事啊。
清宁没法拒绝:“行啊,哪儿?我准时到。”
“放学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你。我开车了。”江水这么说,就要挂电话。
清宁赶紧问:“到底去哪儿啊?我得跟家里报备的。”
其实是不知道什么场合,连出门该穿什么都不知道。这穿衣打扮连都是有讲究的。而且,要去的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身份比咱高的,他们又是以什么身份参加的?去了要不要随身带一些小礼物。这都是要打听清楚的。不是一句,你等着,我来接你就完了的事。
江水一听,就明白了,“没什么人,都是咱们这个圈子里的。放心,有南姐关照过,没人不长眼的找你麻烦。就是一酒店,大家吃顿便饭……”
哦!这样啊。
清宁放学直奔宿舍,把衣服翻腾出来,最后还是选了一条黑色的小喇叭裤,挑了一件白色的紧身高领羊毛衫,然后红色的夹克羽绒服。脚上是平跟的低筒黑靴子,简单大方,去哪里也不算是失礼。
又简单的画了眼线,打了唇膏,就行了。
楼下摁了喇叭,她拿了小包,装上备用的现金,手机钥匙,就出门。
袁园问她:“你回家吗?”捯饬成这样也不像啊。
清宁摆摆手,“跟一个伯伯家的哥哥出门……”
本来不想解释的,看宿舍楼下的豪车啊,还是说一声的好。
伯伯家的哥哥,听起来就是通家之好。这种关系再被人非议,就真没活路了。
楼下是一辆红色的不知道啥牌子的车,反正瞧着很拉风。想起副驾驶上,结果车窗摇下来,副驾驶上有人。
清宁一愣,认出了那里坐着的是江水的女朋友。
她穿着一件黑的的羽绒服,可能是水洗过,有点疙里疙瘩的。而且出毛,她看见江水高定的黑色西装上,蘸着白毛毛。
不是装穷鬼吗?
怎么?被拆穿了吗?
她朝那姑娘打招呼:“学姐好。”她并不知道这姑娘叫什么。
那姑娘笑笑,看了清宁几眼,然后才道:“学妹好。”
江水指了指后面,说清宁:“坐后面去。”
那姑娘就说:“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其实副驾驶的位子最危险。
清宁就上车了,“你要不接我,我就打算开我妈的车了。”
“会开啊?”他问清宁。
“会啊!”清宁老兴奋了,“过了年就十八岁了。我能拿驾照了吧。这驾照怎么弄?你帮我弄,还是我找南姐帮我弄。”
“多大点事?”江水说她,“明儿给你弄一个都行啊。”
“那我得怎么感谢你?”清宁乐了,“赶明请你跟这位学姐吃饭。”然后怕冷落人家女朋友,瞬间跳转话题,跟她搭话:“学姐怎么称呼啊?这么多学姐,咱不能这么称呼把。我叫金清宁,你叫我清宁就行。”
“于文文。”她扭脸不自在的笑了笑。
清宁就戳了戳江水:“小水个,把窗户开个缝儿……”那姑娘那面色,好像是有点晕车吧。
而且,这姑娘好像不会开这种车的车窗,她想提醒,又怕人家尴尬。
但显然江水没意识到这一点,只道:“多冷啊。感冒了怎么办?老实坐着。”
清宁叹气,只得道:“我自己开……”然后故作惊讶,“原来你的车窗是这么开,把这个红色的按钮掰出来,然后左边朝下按吗?”
江水扭脸看她:“你故意的吧,就跟你家的车不是这样的一样……”
清宁从另一边偷偷的戳江水:可长点心吧。
江水这才恍然,问于文文:“要开车窗吗?”
“开一条缝吧。”她微微垂下眼睑,“有点晕车。”
“哦?哦!”江水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车窗往下放了一点。
于文文扭头对清宁感激的笑了笑,然后又低头不说话了。
江水一会子就扭脸看她一眼,一会子就看一眼,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尴尬。
清宁坐在后面装死去了。
好在定好的地方不远,在帝豪。
这里不能单纯的说是酒店,其实也算是俱乐部。
想玩的项目,这里都有。
到了地方,就有门童过来泊车,才一进旋转的玻璃门,经理就迎了过来,口称‘江少’,然后看了于文文和清宁一眼就笑,“欢迎两位小|姐……”
“别小|姐小|姐的,骂谁呢?”江水呵斥了一声。
“该死该死!”他赶紧打嘴,“欢迎两位女士。”
于文文有些手足无措,清宁就过去抱着她的胳膊,笑了笑,“您可别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多轻狂。”
只看外面停的车,就知道这里都接待什么人。然后没背景开不了这样的酒店,没有三两三也经营不了这家店。
因为,清宁对这个经理很客气,以晚辈自居。
江水看似呵斥,但有时候这关系近了,未必这么说话就是疏远,反而是亲近的表现。
但是江水可以这样,初来乍到的自己,就绝对不行。
这经理就笑,“不轻狂不轻狂,三位富贵厅请,回头我亲自赔罪。”
江水暗暗的点头,清宁这样,带进圈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去了六楼,最顶头就是富贵厅。
地方极其阔朗,沙发茶几电视,麻将桌,台球桌,超大的圆桌,往里有几个休息室,卫生间,等等的,一眼就能看明白。
里面已经有人了,倒也不是生人,其中有三个都是见过面的。
一个是严格的表哥史云峰,另外两个是之前跟江水见过的,吴音和关同。还有两个,没见过。
清宁进去跟认识的打了招呼,跟没见过的点头算是礼貌。
史云峰关照清宁,“我来介绍,赵显龙……邢华……”
高的是赵显龙,胖的是邢华。
这两年目测都该是二十三四的年纪。
清宁都叫‘哥’。
因为头一次见,这两人没空手,叫了哥,一人塞给清宁一小盒子。是什么清宁也没看,顺手就收到小包里了,说谢谢。
然后坐下之后,吴音又问江水:“这姑娘是谁?”指跟着江水的于文文。
江水就搂于文文的肩膀:“我女朋友,于文文。”
屋里的都愕然,这些公子哥在外面也玩,但是带到正式场合的,却从来没有。带进来,就是认真了。
他之前没说,这么突然的带来了,大家肯定都愣住了。
赵显龙和邢华知道清宁要来,背着礼物,多了一份,直接给了于文文当见面礼。而其他三个就很尴尬了,以为都是熟人,所以没带东西。
吴音是个姑娘,摘了手上的手链给于文文带上,“你比我白,戴着比我好看。”
然后于文文就缩了胳膊:“太贵重了……”
江水的胳膊就按在于文文的肩膀上:“没事,收着吧。”
清宁把自己刚收的礼物悄悄的塞给史云峰和关同,她是这个圈子的自己人,但江水带一个圈外的女朋友进来,这肯定都是不敢叫家里知道的女友,却因为信任带到了大家面前,那这个面子一定得给足了。
清宁偷着塞了,两人也顺手就接了,都给了礼物。
这更叫于文文坐立不安。她后悔不该看见他就追过来,不该问他开的谁的车,去干什么。
要是什么都不问,就不会这么尴尬。
贵重的礼物塞进鼓囊囊的帆布背包里,很奇怪。
几个人开始说话,清宁也把外面的羽绒服脱了,将羊毛衫的袖子撸起来,坐在沙发上端起饮料喝。
就听见吴音说:“文文,屋里热,外套脱了吧。”
“不用……”于文文摆手,“不是很热……”里面那件黑色的毛衣已经穿了五年了,V字领会露出磨损了边的圆领秋衣,秋衣的领口不仅磨损了,而且松松垮垮。衣服的袖子比领口更不堪。这外套羽绒服,是去年买的,还算是鲜亮。脱了它,就要把自己的贫穷亮出来给这么些人看。她觉得,可怜的自尊心叫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清宁是农村来的,知道大家的消费观念。就是外面一定的你鲜亮,但是里面随便一点也没事,没那么讲究。好些农村孩子都是如此,就是姨妈这些人,还不是出门的时候外面穿的可好了,但里面的内衣秋衣毛衣,旧的大概得是好些年前的东西。
脱了真的会很尴尬。
她就说:“文文姐感冒了。路上有点晕车开了会子车窗,风对着脑门吹。我感冒也这样,身上冷,心里燥热。千万别脱,捂着吧,不过可以喝点凉的……”然后递饮料过去,“喝两口试试。”
好奇怪的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