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斯帕的情况很不好，他身上到处都是擦伤，手肘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向外扭着，额头上还有撞击到沿路树桩留下的尚未干涸的血迹，好在并没有呛咳血沫，肋骨就算伤到了也没有波及内脏。

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索尔感受了一下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因为过于瘦弱——索尔毫不疑心那是他根本吃不饱造成的——所以贾斯帕的体重非常轻，索尔怀疑自己一根小指头就能把他举起来。而且，贾斯帕看上去也根本不像他所说的十三岁——距离成年仅仅只剩下两年，尽管索尔今天之前就从那个逼仄的阁楼里下来过，但这并不妨碍他站在窗边观察，他从那一方小窗户里看到过很多地精一样聒噪的未成年人类，城里边每个跟贾斯帕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比他要来的强壮。

简直瘦得跟牙签一样，索尔撇着嘴想到。

贾斯帕失足落山的地方跟索尔的巢穴还隔着一段距离，如果光靠着一双腿，看这漫天积雪，估计得走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索尔的翅膀在很大一定程度上坚决了这个问题，他小心地避开了贾斯帕受伤的手，又尽可能地抱紧对方以防在用这种不完全体型飞行的情况下任何可能发生的不好的事情。

一头巨龙当然不可能因为保持不了平衡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但是一只龙人可就不一定了。

不过多年孤独的生活让索尔在飞行这项仅剩的娱乐活动取得了极好的成绩，虽然刚开始起飞的时候有些跌跌撞撞，但他适应得很快，眨眨眼的功夫，他就开始享受这种在恶劣天气中飞行的乐趣，如果不是顾及自己怀里还抱着小贾斯帕，他很有可能尝试一些“有趣”的翻滚动作，然后一直飞到天黑。

巢穴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居住显得格外的冷清，索尔小心翼翼地把贾斯帕放下来，虽然在本能的驱使下他非常想去更里面的金币池里打上几个滚，可是现在他却强迫自己趴在——尾椎骨那里长出来的尾巴让索尔连坐下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很难完成——贾斯帕身边，顺便拿了一些之前留下的木柴升起了火。

索尔凑近贾斯帕，抽着鼻子轻轻嗅了嗅他额头上的血液，然后疑惑地眯起了眼睛。巨龙非常聪明，但是却没有聪明到能够解决索尔现在遇到的疑问的程度，所以他非常明智地把这个问题丢到一边了。

反正他还有未来几百甚至上千年的寿命，这么长的时间总够让他弄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索尔舔了舔贾斯帕的脸，原先看起来可能会导致毁容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龙的唾液具有快速愈合伤口的功能——血液也一样。

贾斯帕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细小的闷哼，跟奶猫一样，随即他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呆愣的神情和完全不对焦的眼睛让贾斯帕看起来傻极了，索尔还在舔舐伤口，等贾斯帕回过神发现自己被索尔糊了一脸口水时，露出一副被雷劈的惊悚表情。

索尔感受到对方情绪的变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在嫌弃我？”

“不……”贾斯帕根本没有什么力气说话，“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你还愿意亲近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类会愚蠢到走路走一半从山坡上滚下去。”

这倒是大实话，这几百年索尔一直住在自己的洞穴里，睡觉，或者在金币池里打滚，除非饿得不行他根本不会从金币前离开——他知道那些贪婪的人类一直觊觎他的财宝，所以能够被高高在上的他看进眼里的人类确实不太多。

“抱歉。”贾斯帕很愧疚，他是过来送索尔的，却给索尔添了这么多事情。

“啧——”索尔一咋舌，看贾斯帕就跟在看一个天大的麻烦，可真瞧见贾斯帕脸上显而易见的失落时，他又飞快地接了一句，“反正我长出了翅膀，飞过来也不费多少事。”

“翅膀？”

听到索尔这么说，贾斯帕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看看，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手肘骨折了，撑在地上的手肘剧烈地疼痛起来，这让贾斯帕瞬间白了脸，额头上接连冒出豆大的汗珠。

索尔的动作快于自己的脑子，虽然他想极力表现出自己对贾斯帕的不在乎，甚至没有准备主动告知贾斯帕已经驯服了自己，可在看到贾斯帕可能伤害到他自己的时候，索尔的手就已经伸过去帮助对方坐起来了。

贾斯帕惊疑地看向索尔，然后他发现索尔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想把自己的手给剁掉，他还没有来得及感到难过，注意力就被索尔身后的那双翅膀吸引过去。

索尔似乎感受到了贾斯帕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下意识地耸了耸自己的翅膀，然后用一种不是很在意的口吻说：“虽然没有原来的强壮，但好歹能飞。”

“真漂亮——”贾斯帕发出一声惊呼。

索尔觉得自己的耳朵根有点烫，他努力装作对贾斯帕的称赞不屑一顾，但是脸上得意的神情却连注意力因为疼痛不太能集中的贾斯帕都发现了。

“你还没有完全得到传承，应该没有办法凭自己的意识变换体型。”贾斯帕白着一张小脸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触碰一下索尔的翅膀，随后他意识到自己跟索尔在闹别扭，所以表情讪讪地准备收回了手。

但让贾斯帕没有想到的是索尔竟然主动上前把自己的翅膀塞到了他的手里，贾斯帕看着挨着自己手的翅膀，伸手摸了摸，然后抬头看向侧着身体艰难维持着翅膀能够让他碰到的索尔，露出了一个笑容。

还是这个表情更适合他，索尔想。

“好了，摸够了。”索尔又恢复到最开始的动作，趴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自己的尾巴——索尔感到开心，当然这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