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那便装傻。少时在蜀中他便是靠着这一招连番保下的性命,只有绵羊皮下藏起的利爪,才是真正致命。
沈泽毫无压力的用前蹄挖了挖满是沙土的地面,动作一派天真,面不改色的在萧盈锐利的目光下假意懵懂。
一阵风吹来,萧盈身上哆嗦了一下,有些发冷。
她总觉得这只小猪有些不对,可稍想一想,却理不出半点头绪——不过是一只巴掌大的猪罢了,又哪里能危害到她。
她的直觉是敏锐,但也不一定回回都准。
“大姐儿可是喜欢这猪猡?”见萧盈目不转睛的看着沈泽,阿幺有些奇怪的扯了扯手中的汗巾子,令沈泽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萧盈脸上的思索之意渐渐消散。“只是觉得稀奇罢了。”
阿幺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阿幺也从没见过这般小的猪,也不知那丫头是怎么得来的。”
萧盈唇边露出讥笑:“穷乡僻壤还有珍宝不成?不过是恰巧遇见罢了——只是这东西跟错了主人,也算它倒霉。”
“咱们将它藏哪儿?”
“再等等。”
阿幺:“……?”
萧盈唤来府中的丫鬟耳语一番,不多时丫鬟手上捧着一截系小狗的红绳子和带着萧盈院子里的侍卫走来,阿幺会意的解下自己的汗巾子,那丫鬟便麻利的以绳子换上,沈泽换了新绳子,新长出来的小嫰牙却是再也咬不开了。
“你去将绳子系劳。”
“是。”
侍卫抱了它跳到池塘中较为靠岸的一块平顶石上,靴子踏在石块上,发出呲呲的滑响声,那侍卫额上顿现冷汗,手下顾不得抹掉便忙一把沈泽搁在地面,自己伸手将绳子顶端系在旁边伸过来的树枝上,而后很快跳上岸。
“记住此事不要告知旁人,就当你从不曾来过这园子……”萧盈缓缓走到他面前,眯着眼瞧他:“毕竟——你也该明白,这座萧国公府中,日后还是我父亲萧三爷当家的。”
侍卫肃立:“是,属下从没来过园子。”
原来方才的那只猪,竟如此重要。
侍卫在心底给沈泽的形态沉重的记了一笔,心道倘若下次再瞧见那只猪,或类似模样的,定要绕的远点。
萧盈笑了笑,顿如冰雪初融,“你去吧。”见侍卫乖顺的依言离去,她转身,“后面的你也不必管了,你年纪小,不适合参与这种事。今日阿姐定会叫她倒霉,给你消火便是。”
阿幺回头望了望池塘石块上的黑脸小猪,咬着唇,犹豫了一下,“大姐儿,那地方滑的很,不会出什么事吧?”
“哪会有什么事。”
阿幺皱了皱眉,“真的?可是听徐嬷嬷说,半年前父亲新纳的木姨娘便赏花的时候一跟头栽进水里头了,腹里刚三个月的孩子都没保住。”
萧盈脸色一沉:“你还不信我吗?”
阿幺摇摇头,认真地道:“自然是信的。”
“放心吧,那祺姐儿毕竟是爷爷的心头宠,我也就是替你出口气,又哪敢害她?你说对不对?”萧盈叹了口气。
阿幺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便打了招呼,手里舀着自己的汗巾子走了。
萧盈目视她的背影消失,立在原地,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沈泽踩着打滑的石块,两只前蹄立在最凸起的地方,以一个瞭望者的姿态观测着地形,他皱了皱眉,若是林妙妙当真来找他,只怕真的要中招了——临近深秋,池塘里的水冷得刺骨,她那般身子,定然受不住的。
萧拓的女儿,行事果然和她父亲一样狠辣。
沈泽脸色沉了沉,埋着头后蹄用力,却差点栽个跟头。石面太滑,连他都根本站不稳,又遑论是人了。
既已成了萧盈谋算中的一颗棋子,主仆俩再没人去注意沈泽的动作,跟在萧盈身侧的丫鬟低眸:“小姐……”
“你去外头守着。”萧盈淡淡吩咐道。
“是。”
往旁边紧走了几步,萧盈四下望了眼,这才低声道:“已经没人了。”
架上后闪出一人,是个墨色衣衫的男人,衣料上等,以不明显的暗色金丝打底,眉目俊朗,鼻梁挺直微微下勾,不笑时给人一种很不好接近的感觉。这人低声一笑:“祺姐儿?什么人?你府上的?”
“不过是祖父从外头寻来的野丫头罢了,据说是伯父留下来的女儿,倒不知几分真假。”萧盈掩唇一笑,旋身靠在他怀里,眼里存着试探:“怎么,侯爷对乡下丫头也有兴趣?”
肃宁侯眉头一挑:“你伯父当年取得可是绍伦郡主,想来那丫头也该有几分姿色,见上一见也无妨。”
“侯爷若是对她有兴趣,大可以将她讨了回去,可莫要粘着阿盈了。”
萧盈说话时虽是笑着,脸色却沉了下来。
肃宁侯对她心思再了解不过,手臂环着她的腰紧了紧,眯着眼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儿,“自是越不过你的……”
沈泽听着两人言语,心下不屑的冷哼一声,一个侯爷竟能随意出入国公府的后宅,萧拓的心思,竟是全放在铲除异己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