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拓任命为珠江,可发兵的令信却掌管在他手里,他身为属下,不得不听从萧拓,对方也同时会收到他的制约……官家的法子确实能轻而易举的拿捏住两人。
林昇轻笑一声,然而……官家如此算计最要紧的前提是,掌控的两人都在为景国尽心效力,即便有再多的私心,最后都是会以保全景国保证地位为目标。
可他不是。
林昇低首,温和的笑意下,眸中冷意流转。他自然不是官家所以为的那些官员,他可以不在意金钱,不在意地位,甚至连旁人羡慕的圣宠,于他而言也没甚么欣喜。
或许放在林妙妙遇难之前他还会难免兴奋自己终于有身份配得上那个娇俏少女,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他木然抬起头,眼中染了墨色的乌云悬在头顶,仿佛隐藏着某种无声的悲戚。
萧拓策马在前,回头瞧他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中亮光一闪,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状元郎还是头一次行军作战,想必经验不足,不如就不必跟本将一同上战场了,只要跟在咱们景国的军士后头,便是敌人的长箭也刺不到你的身上……”萧拓眼中带了继续讽意。
周围的景*士看向林昇的目光也有些不同了,战场上,谁也不愿有一个贪生怕死的领军人,就算这人是官家亲封的状元郎,可名气是一回事,人性又是另一回事。
林昇笑了笑,他牵着麻将,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跟在萧拓身后,淡淡道:“如此,便多谢将军了。”言下竟是对萧拓的安排极为满意。
这个人……竟半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吗?萧拓微微诧异,他知道对方一定能听出他的用意,但这是一计明谋,对方就算清楚是坑,也得因着顾及名声自愿跳下去。
而只要林昇到了战场上,萧拓就有千百种法子叫他埋尸蜀军的铁骑之下,就怕……他缩在后头不肯冒头。
他还真缩了。
萧拓摇了摇头:“不必。”既然身为一个文人竟不惜折断自身羽毛来抵命,这一劫血光之灾对方却算是躲过去了。
似乎不曾注意到四下里投来的不屑目光,林昇面色日常的道:“官家令我掌管令信,若我出事,景国必定士气大减,所以,我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虽只是个文弱书生,却也听说过,战场上士气有多么重要。”
萧拓面色微变。
对方这句话说得确实无错,甚至还将自己放在大义的至高面。
“百无一用是书生……”林昇轻声一叹,唇边露出苦涩的笑,“我倒宁愿自己不是甚么身负皇恩的文人,而是同景*士一般,可提着长刀砍人,无往而不利,便是没了性命又何妨?”他说着,突然哼唱起景国战歌。
他歌声中有着朦胧的追忆。在身侧军士眼中,他是渴望跻身战场保家卫国,可林昇自己心里却想着,倘若他不是那般无用的书生,乱箭之下,他也有力量将自己心悦的女子救出。
林昇仰起头,用力捏起拳头,手背之上青筋暴起,一切只是因为……他没有对抗的力量罢了。
临近蜀中时,林昇换掉戎装,只着一身青衫,他手上没有几两功夫,唯有满腹的诸子百家、诗书经义,虽也能架得起铠甲,却走不了太远的路,因此出了京城,又过了两日他便将身上的铠甲脱下。
行在途中,这样一袭青衫立在红甲之中,突兀的显眼。
蜀中护景城内,城守快马出迎,目光在萧拓身上一扫而过,眼睛定格在林昇身上,这两人皆是品貌出众,而林昇的衣裳与四周格格不入,因此显得……比身着铠甲的萧拓要更有风范一些。
城守虽略有判断,却仍旧谨慎的问了两人的身份,这一路萧拓高高在上,只是在城守带领下,见到城中被贬至此处的将领陆誉时却不由一惊。
此人少年便有将才,只是原先不愿受他朝中一同僚的招揽,便被进了谗言让官家贬到边关去了。
没想到,这个边关,竟就是蜀中。
“这是蜀中的势力分布。”陆誉取出一张地图,上面清晰的用朱笔标出的蜀军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