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知县等人一听,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一齐望向孟天楚。
孟天楚道:“正是因为袁大人所说的这个疑虑,所以鄙人要求知县大人说服你们同意进行尸体解剖,解剖的目的,就是要找到证据证明林思的确死于袁公子沉重的身体长时间的压迫。”
蔡知县忙道:“那先生找到证据了吗?”
“找到了,鄙人已经将检验结果如实记录在了尸格上。”孟天楚转身吩咐一旁的慕容迥雪将尸格给蔡知县过目。
蔡知县接过看了一遍,一大堆专业术语,根本看不懂,更不知道能说明什么,只是在结论上看见写的是:“死者林思系被重物压迫胸腹部,机械性窒息死亡。”
袁主簿和林掌柜也都凑过来瞧了一遍,两人也是看不懂。
孟天楚解释道:“被重物——包括袁公子两百来斤的身体——压迫一定时间,可以导致人窒息死亡,这时间的长短因人而异,正常人胸腹部同时持续受压一袋米(五十公斤)的重量,最多一盏茶时间就可导致的死亡,但由于袁铁河身材肥胖,肌体脂肪组织比较肥厚,有一定的弹性和伸缩性,加上活人身体的挪动,所以这个时间会比较长,估计会持续两到三刻钟左右,才会导致林思死亡,这一点,已经从尸体解剖发现死者出现肺水肿得到证实。”
孟天楚顿了顿,让众人有了个回味思索的时间,这才续道:“被重物压迫致死,人的内部器脏会因此发生改变,绝不会与正常死亡的人的内脏器官相同,最典型的特征是发生内脏器官瘀血和出血,尸格上写的脑蛛网膜下腔及脑实质内片灶状出血,以及肺水肿,心、肺浆膜瘀点性出血,这都是重物压迫胸腹部导致形态学上的改变,也就是外表上出现的不同于正常死亡的特征。”
孟天楚拿过尸格,读了一遍上面的记录,说道:“这些记录就是刚才鄙人解剖林思小姐尸体时,从尸体内脏器官上发现的征象,符合胸腹部重物压迫导致窒息死亡的内部改变征象,至于体表上的改变,比如颜面部及颈部瘀血、肿胀、发绀、体表皮肤、颜面部、球睑结膜瘀点性出血,视网膜出血等等,都是重力压迫导致窒息死亡的特征,当然,这种体表特征也常常是捂死、勒死等机械性窒息死亡的征象,正因为如此,前期的侦破被误导了,走了不少弯路,如果一上来就解剖尸体,这个问题鄙人早就能发现了。”
袁主簿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还想争辩,可是这毕竟太过专业,他根本不知道从何争辩起。低着头思索着这件事该怎么办。
孟天楚环顾了一下众人,慢慢说道:“案件真相应该是这样的:新婚那天晚上,袁铁河袁公子知道林思婚前与卓新的关系之后,妒火中烧,将林思灌得烂醉,然后扔到床上与她同房,林思酒醉之后感到肠胃翻江倒海想呕吐,下意识用手去捂住嘴,由于她身材娇小而袁公子身材高大肥胖,又醉了酒意志昏聩不知轻重,将林思捂住嘴的手压在了她的口鼻处,林思死后痉挛,捂住嘴的手抓挠口鼻处,留下了伤痕,最终因胸腹部被重物压迫无法呼吸,窒息而死。”
案件侦破了,却没有人鼓掌,这个结果太让人意外,连蔡知县都只是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袁铁河也无语了,想到了杀人偿命,面若死灰,垂头丧气对袁主簿道:“爹……孩儿不孝……恐怕以后不能再孝顺您了……”
袁主簿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依旧皱着眉头在思索着什么。
孟天楚本来想说这是个意外,最多算是过失杀人,罪责很轻的,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他对明朝法律了解不深,不知道明朝对意外事件是不是一律不作犯罪处理,这可不能乱开黄腔,得回去和慕容迥雪一起研讨一番再说。
蔡知县对袁主簿拱手道:“袁大人,事到如今,本官只能将令郎扣下,依律处置了。”
袁主簿点了点头,垂头拱手道:“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犬子呢。”
蔡知县吩咐门口的捕头王译将袁铁河带走,押入大牢,等待处理。然后对孟天楚拱手道:“先生,这件案子依律该如何处理,还请先生决定。”
孟天楚拱手道:“好,晚生定会严格依律办事的,请东翁放心。”
蔡知县点点头,背着手踱着方步慢慢走了。
林思已经嫁到了袁主簿家,是他们家的人了,这丧事当然是袁家来操办。所以袁主簿垂头丧气地吩咐下人们将林思的尸体运回去,准备料理后事。
林掌柜望了望孟天楚,看来这个结果很出他的意料,脸露不忍之色,张张嘴准备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朝孟天楚拱了拱手,自个儿低着头走了。
飞燕推着轮椅将孟天楚送出了殓房门,夏凤仪跟在身边,慕容迥雪尾随其后,四人来到大堂前的天井里。慕容迥雪对孟天楚低声道:“师爷,我……我先回去了。”
孟天楚摆手道:“今天你和飞燕帮了我大忙,又害得你们两吐成那个样子,你们辛苦了,这样吧,咱们上酒楼撮一顿,我请客,算是慰劳你们两。”转头对夏凤仪道:“娘子,你说好不好?”
夏凤仪想了想,低声道:“夫君行动不便,要不,咱们还是从酒店点了吃喝送到家里来,在家里吃吧。”
孟天楚摸了摸腰杆,苦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这身子还真不得劲,既然这样,那好吧,等会让飞燕去酒楼点一桌酒席送来,咱们在家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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