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底最深切的盼望，从王嘉表露出来的迹象，扎特都愿意相信，王嘉就是王嘉……可是，如果王嘉真是王嘉的话，他下面……他们下面……

有些事是不能想的，就算扎特现在已经是最顶尖的超凡者，对于这种事也是不敢碰触的。这些天，他每每回想到这里，都是闪过……当然，越闪就越过……到了现在，他已经有些弄不清到底是后悔还是庆幸了——后面这一点他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他想见王嘉，想像早先那样抱着他、靠着他，和他说话，再问问他这些年的情况，他有很多事情要同他说，但他又不敢。

他还记得第一次时，王嘉眼中的惊骇，还记得他当时的冰冷，还记得第一夜后，他的眼神……冷冷的淡淡的，仿佛林登堡夏日的火烧云，灿烂，而在最后又归于虚无……

如果王嘉真的是王嘉，那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扎特简直无法想象，就像他无法想象自己，怎么再跪坐在王嘉身前，再叫他老师一样。

他不敢再站在王嘉面前，哪怕他再想，所以，所有能光明正大站在那里的，都成了他的敌人，包括那些早先他亲爱选出来的护卫、侍者……

他像一个偷窥者那样偷偷的看着王嘉，同时磨牙的对着那些能近前的人。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甚至不知道未来是什么，因此也就越加暴躁烦闷，他对王嘉有多渴望，对他身边的人就有多痛恨。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所能控制的，就是不真的对那些人做什么……

但是在伦纳德对着王嘉叽叽歪歪，而王嘉还对他和颜悦色甚至要靠近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几乎没有过脑子，他就出现在了伦纳德的位置上——同时把伦纳德拨到了一边，后者一个趔趄几乎没栽在那里，不过在意识到是谁对他施展之后，立刻向后退了几大步，然后不安的杵在了那儿。

他没意见，王嘉却皱起了眉：“你做什么？”

扎特嘴一抿：“……我……他要说的事我知道。”

王嘉挑了下眉，扎特暗暗的吸了口气，垂在袖子里的手指已经扎在了肉中，面上总算没崩溃：“如果不是什么大问题的话……嗯，总之我会处理的。”

王嘉沉默的看了他片刻，慢慢的开口：“你会处理？”

马丹，你处理了还有我什么事？

你处理了我还怎么做任务？

怎么拿功德点？

怎么救查曼那个傻缺？

啊！

你故意的吧，故意的吧！故意的吧吧吧吧吧！

他没有开口，气压却越来越低，扎特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不快，原本局促不安的小心脏更受到了一层伤害——他知道他的老师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对他了，他也没脸再要求什么，但，他说会处理，已经基本表明是答应了，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就说没有问题，毕竟首都出现暴乱，负责治安的长官总是有责任的，哪怕他处理的还算得当，也不能说没有过失。按照他早先的想法是调查清楚，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那就把爵位降一等——这也正符合他早先的理念，而不会引起太大震动，不过既然王嘉过问了，而且仿佛看这个家伙还顺眼，那不降也可以。

他已经准备这么做了，为什么他的老师还这么不满？

难道老师就这么喜欢这个家伙？

扎特是不想这么想的！他的理智非常清楚这个想法简直就是蠢毙了，但，他的大脑这一会儿就不由得顺着这个思路走了下去，而且越走越远。

比如说，王嘉早先好像就指点过伦纳德，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伦纳德的确是在同王嘉说过一次话之后突然的，就升级了！

虽然伦纳德在高级战士这一层已经卡了很多年，随时都有可能突破，但不说从士到师了，就算是战士之间的升级都是困难的，每一步都能卡住无数天之骄子——比起普通人，哪怕是最底层的超凡者也算是上天的宠儿了。而成为师更是一个大阶层，如果在地方上，简直就是高级武力了。伦纳德是随时都有可能突破不假，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突破不了！

而他，就这么突破了！

这在宫里，本来是要引起一场小范围的震荡的，也就是这一段事情太多，他的这个突破才不那么显眼，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连他都知道这件事了！这要在别人，也许还不会想太多，毕竟王嘉并没有手把手的教导，也没有说什么指点的话——换成早先，他也不会想太多的，可当他知道王嘉是王嘉之后，那简直就不用想了啊！

他的老师，最喜欢指点别人了！

他的老师，最擅长化腐朽为神奇了！

他的老师，最擅长制造奇迹了！

那伦纳德，就是在他的老师的指点下突破的！

这一点，真是令扎特抓心挠肺的。别说对伦纳德有什么师门之谊了，简直想把他打包送走！剑师是不是？地方上正需要你这种人才！只是因为担心王嘉多想，他才没在第一时间这么做，不过现在，他决定不管那么多了——老师现在的脸，更冷了！

王嘉不得不冷，因为就在刚才，就在扎特说会处理之后，那一行任务，就没有了！

没、有、了！

他好不容易等来的和这个欺师灭祖的家伙没有关系的任务啊！好不容易等来的有功德点的任务啊！就这么没、有、了！

王嘉先生气质高雅，心胸宽广，和风霁月……这个时候，也开始散发冰冷的气场了。

“……您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扎特满腹委屈，却不得不再次保证。

王嘉扯了下嘴角，目光转向了一边，扎特吞了口口水，嘴唇翕动了好几下，终于又找到了个话题：“两天前奎因那边新来了船队，带了一些稀罕东西，我、我让人给你带来看看？”

王嘉看了他一眼，本想说不用，转而又一想，慢慢的点了下头，他这头点的很轻，那边扎特却像是得了什么宝物，早先的委屈啊不安啊不快啊，统统烟消云散，连人都轻快了两分，再看旁边的伦纳德，也仿佛顺眼了许多，他对后者招了招手：“你去找克莱夫，让他把我昨天挑出来的几样东西带过来。”

伦纳德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不过一边走一边不禁有些稀罕，这样的事，怎么会让他来做呢？陛下身边多的是侍者啊，他是属于先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