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沐瑶睡觉都穿着衣服,便可以想象她最近过得有多小心。也难怪,她在天牢里头陪着他大半年,算是当着天下人的面给赵无忧戴了“绿帽子”。虽然这顶绿帽子,也不算绿帽子,但终究人言可畏。
所以沐瑶如此谨慎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若不是因为靠近赵无忧久了,沈言也不会相信赵无忧有那么好心。毕竟在世人眼里,赵无忧是丞相之子,惯来玩弄权术,处事心狠手辣。
但是现在,沈言对赵无忧完全改观。
一个女人在没有丈夫音讯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坚强,便是他这样的七尺男儿都自愧不如。冷静、坚守、永不言弃,一个人默默的扛下了所有的担子,没有表现出半点崩溃与歇斯底里。
这样的女人是可怕的,但同时也是可怜的。
她不是没有情绪,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任何人,影响到自己的所有决定。因为她的行差踏错,往往会带来毁灭性的结果。
轻叹一声,沈言道,“坐过来一些。”
沐瑶当即屁颠颠的挪过去,挨着沈言坐在了床边上,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整个人都显得格外亢奋。
天牢一别,她好久不曾见到他了。每日面对着替身装腔作势,天知道她有多难受。
“我今日来,不是想跟你说反悔的话。”沈言道,“我只是来看看,并且告诉你一些事情。今夜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必须记在心里,必须守口如瓶。你若一不小心捅出去,第一个会死的就是我。”
沐瑶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然后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第一,别把赵无忧想得太坏,她并非想害你也并非想害我。相反的只有保全了她,才能保全你我。”沈言盯着她,“懂吗?”
沐瑶连连点头,“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沈言蹙眉,他终于明白赵无忧为什么对着沐瑶头疼,让他自己来说了。这丫头的脑子估计真当落在了天牢里,实在是有些无奈。
“我说的,你都要记住,记在心里知道吗?”这大概是沈言第一次这么有耐心的对待女子,他本就性子冷,所以说话的时候很少会重复。
可是现在,他恨不能在沐瑶耳畔重复无数遍,免得这丫头记不住,到时候惹出乱子来。
“第二,不要过问我的行踪,如今是危险时期,你过分的关心我只会牵连我。”沈言只能拿自己说事,否则他觉得她记不住。
沐瑶愣了愣,有些不甘愿的点点头,“那我乖乖留在尚书府里,绝不会轻易踏出尚书府大门半步,你只管放心去做你要做的事情。”
沈言轻叹着,“你要记着你是尚书夫人,赵无忧是你的丈夫,且不管她对你是什么心思,你只管顺着她的意思去做便是。”
“你让我服从?”沐瑶蹙眉。
“你放心,她不会碰你的。”沈言就差一句,赵无忧是个女儿身。可话到了嘴边又给咽回去了,这话要是一出口,估计这丫头的好奇心就跟猫爪挠心一般,再也没完没了了。
沐瑶狐疑的望着他,有些不知所以。
“她不喜欢女人。”沈言道。
沐瑶张大嘴巴,“早前一直有人说这赵无忧好男风,原来是真的?”这下子,沐瑶更是担心了,“那赵无忧平白无故救了你,是不是……”
沈言凝眉,这都哪跟哪?好不容易找了个由头,可这丫头尽往这头去想,实在让人头疼。难怪赵无忧头疼,沈言也觉得头疼,这丫头一颗心都在他身上,不管什么都往他身上想。
喘一口气,沈言道,“她喜欢的不是我,是千岁爷。”
“哦……可千岁爷不是太监吗?”沐瑶又道。
沈言攥紧了袖中拳头,“太监有太监的好处。”说这话的时候,沈言心想着以后兄长回来,估计要弄死他,竟然敢在背后说这种话。
沐瑶抽了抽嘴角,约莫是觉得赵无忧的喜好实在太过畸形。不过转念一想,只要不把主意打到沈言身上,管他赵无忧喜欢谁呢!
这般想着,沐瑶又笑了笑,“还有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她现在觉得沈言温温柔柔说话的声音真好听,恨不能日日都听着。
沈言瞧了瞧她,觉得没办法好好说话了,这丫头是个疯的,“没什么了,等我想到再来告诉你吧!你只需要记住这两点,保护好自身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就是。”
“我一定会守口如瓶。”沐瑶信誓旦旦。
“那我走了!”沈言起身要走。
沐瑶屁颠颠的起身相送,她虽然喜欢沈言,但却不是那种粘人的人。他有他要做的事情,她也清楚如今的局势。但是喜欢一个人,是没办法克制的,尤其是唇边的笑。
当沈言回头再看她一眼的时候,沐瑶觉得整颗心都醉了,就跟喝了陈年的女儿红似的,羞得满脸通红。
霍霍再回来的时候,只看到蹲坐在门槛上的沐瑶,便蹲下身子低低的问,“郡主,千户大人走了?”
沐瑶点点头,“有眼睛不会自己看呢?”
“你们两个……”霍霍有一颗八卦的心,“这深更半夜的,郡主和千户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难免会情难自禁。郡主,奴婢是不是得早作准备啊?”
沐瑶蹙眉看她,“准备什么?”
“准备做衣服啊!”霍霍瞪大眼睛,“不知道是个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呢!”
沐瑶一巴掌敲在她脑门上,“想什么呢你!”
霍霍跌坐在地,“郡主,奴婢这是未雨绸缪啊!”揉着疼痛的脑门,霍霍觉得委屈,难道要以后一次性备齐,然后教人知道郡主给姑爷戴了顶天大的绿帽子吗?
沐瑶很无奈,这丫头的脑子一定有问题。
沈言回来的时候,赵无忧已经醒了,这会已经好整以暇的等在房内。
行了礼,沈言道,“该做的事情卑职都已经尽力,如今只等着副将开口,到时候这供状往御前一送,便等着昭告天下,宣读摄政王的罪行。”
赵无忧点点头,“如此便好,我会尽快罗列摄政王府的罪行,你那头要抓紧,能早一日算一日,以免夜长梦多。萧容此人格外谨慎,明儿一早他就会知道蛮夷大军安然无恙的消息,是故必定有所准备。咱们若不抓紧,就会被他抢得先机。”
“而今京城外头的阵已经被破,你多派点人去找他消息,不惜代价,不惜一切。就算是掘地三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沈言俯。
赵无忧又道,“让人盯着萧容大军的动向,城外布置妥当,一旦萧容反叛,当即镇压不可延误。”
“好!”素兮行礼。
一声长叹,赵无忧揉着眉心,沈言便行了礼退下。
赵无忧需要休息,可她心事太重,终无法好好的休息。这日日夜夜的悬心,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公子,如果咱们出兵镇压了摄政王大军,那丞相府岂非知晓你的实力?若然丞相知道公子跟东厂合作,并且能调动东厂以及附近州县的大军,只怕这心里头……”素兮担虑。
赵无忧眯了眯眸子看他,“你以为他在等什么?他不就是等着我来收拾萧容吗?要收拾萧容,我必得倾尽全力方可成事。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铺在赵嵩跟前,他会看得比谁都清楚。如果我能调兵遣将,那就说明我羽翼渐丰,来日必定是他的心腹大患。”
素兮骇然,“那公子……”
“可赵嵩老了。”赵无忧眸光狠戾,“他老了。”
素兮顿了顿。
赵无忧继续道,“再凶猛的虎豹也有老的时候,打盹的时候。他是丞相又如何?能调动兵部又怎样?我有东厂,有自己的势力,大不了收拾完了萧容,再跟丞相府同归于尽。当然,这不过是我的一时气话罢了!就算赵嵩要跟我同归于尽,我也不屑与他一道死,我还年轻。”
“公子所言极是。”素兮敛眸,“经此一事,皇上对丞相必定不再信任,而对公子将更加信任。如此一来,咱们又多了几分胜算。”
“先处置了萧容吧!毕竟这才是一头虎,赵嵩只是个狐狸罢了。”赵无忧清浅的吐出一口气。
素兮颔。
外头的雨还在下着,下得赵无忧心烦意燥,不知为何,整个人都坐立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不舒服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就是有些头疼罢了。
可这头疼的毛病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也没见着像现在这样焦躁过。她在屋子里来回的走,拿起书卷也是看不进去,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后来,素兮才知道,这叫母女连心。
那冒雨前来的鹰隼,脚踝上系着一根小竹棍,里头是一封染血的密信,出自简衍之手。当然,这不可能是简衍的血,但简衍能用血来写字,可想而知这件事的重要性。
萧容坐在书房里,盯着这一份迟来的密信良久没有回过神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简衍藏了这么多的事,他更不知道,原来简衍知道所有的秘密。
但如今他知道,简衍能把这些事都说出来,估计是回不来了。他不管简衍的生死,毕竟那不是萧容自己的生死,他担心的是这份密信上内容的真假。
赵无忧生子?
赵无忧怀孕生子?
这对于萧容而言,简直是就是晴天霹雳。
赵无忧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么久,生个孩子好歹得怀胎十月吧?可他这些日子所见的赵无忧,一如从前,好似没有半分改变。
一样的消瘦,一样的淡然。
不对,还是有些改变的,眉目间越像极了慕容。尤其是那蹙眉的模样,抬眼间的淡然,诚然就是慕容再世。
手上有些颤抖,萧容干笑两声,眼睛里情绪难明,“赵无忧,你骗得本王好苦。”什么晕厥,原来是躲起来养胎,然后挑动他跟赵嵩内斗,她坐收渔人之利。
这般想来,终究是自己大意了,只顾着跟赵嵩斗,完全没想到赵无忧这样一个小丫头,玩了那么大一场阴谋,到了最后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萧容有些暴躁,这哑巴亏吃得他——几乎是一败涂地。被这丫头耍得团团转,甚至于天下人都被赵无忧给耍了。这丫头胆子太大了,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与人珠胎暗结。也难怪简衍当日会突然离开京城,原来原因在这。
想来连赵嵩都不知道,这丫头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吧!
那这孩子是男是女呢?
蓦地,萧容突然振奋了一下,利弊相随,这也不一定是坏事。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要取蝴蝶蛊约莫就容易多了。
这孩子是谁的种?
仔细瞧着密信,萧容顿了顿,仿佛意识到什么。密信是从关外传来的,赵无忧不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唯有数次是跟穆百里一道去的金陵城,去了荒澜而已。
信上写着,疑与东厂染。
东厂?
那些低贱之人,想必赵无忧也接触不到,自然不可能动心。这丫头心高气傲,眼高于顶,想来就算与人苟且也必定是个人物。
穆百里?6国安?沈言?
那一次简衍对沈言严刑拷打,是不是为了这个事?
萧容以往从未多想,如今却现自己竟然错失了很多秘密。若沈言就是那个人,简衍必定不会放过他。简衍没有杀了沈言,反而离开了京城,如今还在关外,这就说明当时人在……金陵城?
这孩子,不是6国安的,就该是穆百里的。
两个太监,必有一人是假的。
且不管是谁的孩子,只要是赵无忧生的就对了。
萧容冷笑两声盯着密信,简衍的和盘托出,还真让人又喜又怒。
这蝶园里的秘密,还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