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为什么你就不能听我的？”王扬大声地喊了停，望着前面的废墟棚景中的唐尼，不禁生出了一些无奈。

那边的唐尼正拿着手机、赤着上身地坐在地上，他身上经过造型化妆师的手笔，肩膀、胸口等众多地方都一副掉皮变形的样子，露出昆虫般的硬壳。听着王扬的话，他一脸“我不赞同”地耸了耸肩。

距离《第九区》开机拍摄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剧组也依然停留在温哥华，这段时间的工作基本都在摄影棚进行，还有搞定了“mnu总部办公室”、“医院”、“家”等几个室内场景，这些戏大多数都不是特效镜头，但威格斯和克里斯托弗-福森在mnu总部杀入杀出的镜头，就足够动画师们绘制的了。

这些特效镜头里，有一部分需要动用到很小的现场爆炸效果。在特技师们的专业帮助下，王扬顺利地完成了热身，小小地尝试到了爆炸戏的拍摄。不过拍摄工作并不是百分百顺利，当设计遇到现实，很多分镜头都需要临场重新校正、拍摄的手法等等……还有一点就是，他和唐尼发生了很多次的争执。

并不是演技的问题，能进这个剧组的每个演员都能胜任他的角色，而是因为威格斯的一些塑造问题，在什么场景下他感到什么情绪，两人就有一些意见不合，这里面其实也没什么对错之分，只是对于角色的理解不同而已。比如像现在，这一个镜头的内容是讲威格斯打电话给妻子，结果妻子没有信任他，他感到异常的痛苦。

“导演，相信我吧！我完全能理解到威格斯现在的痛苦。”唐尼说着站了起来，指着自己，语气平静地道：“因为我经历过，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原因，那真是不好受，悔恨、孤独……”他摇了摇头，周围剧组众人都沉默地没有说话。

“问题就出在这里。”王扬皱了皱眉头，对大家说了声“先休息一下”，便走过去把唐尼拉到一边，道：“罗伯特，你很多时候把自身和威格斯弄混了。有些地方的情感是共通的。”这正是他选择唐尼演男主角的重要原因之一，事实证明唐尼也演出了奥斯卡影帝级的水平。

他说着又撕了一块唐尼身上的假皮，摇着道：“看到了吗？有些地方是不同的，你是吸毒他是变形，一个自愿、一个被迫。”唐尼撇嘴地打断了他，道：“我不是自愿吸毒，只是当你粘上了那东西，你体内就会有一只魔鬼，迫着你只能那样去做……”

“ok，反正你以后不要再碰就是了！”王扬也打断了他，回到刚才的正题，讲解道：“这两者之间的分别，我想就是中间多了一个‘不甘心’，你被莎拉、被你老婆抛弃，你自己都知道是活该，所以你有悔恨。”唐尼似乎在嚼着口香糖地动了动嘴巴，道：“我有吗？”

王扬不理会他的插话，继续说道：“但威格斯被抛弃，他不会认为自己活该！罗伯特，这里面的差别太大了！”他拍了拍唐尼的肩膀，又讲了一遍自己的要求：“让威格斯带点愤怒吧，不是生他妻子的气，就是迷茫、愤怒，不甘……你要让他显得可怜一些！他在挣扎，而不是面无表情地流泪。”

“唔……”唐尼也皱起了双眉，思索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道：“扬，我没有说他不挣扎，但第一反应绝对不是！当你把所有希望寄托到妻子那里，以为全世界都抛弃你，她都不会，可是她马上抛弃了你！”他长长地叹了一声，就像回到了被抛弃的时候，道：“威格斯应该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心里沮丧、绝望，简直就想死……这是个非常严重的打击。”

王扬沉默地和他对视着，想着该怎么解决。导演和主演争执是片场一件正常事，不过以前拍《鬼影实录》、《歌舞青春》，没有演员和他有争执；《当幸福来敲门》的时候，威尔-史密斯可以说是本色演出，偶尔的意见不合也很容易商讨解决；《朱诺》里娜塔丽堪称完美的演绎让他最省心；而嘻嘻哈哈的唐尼，其实脾气很倔很硬，不容易被说服。

他想了一阵，心里有了个主意，笑道：“老兄，有什么好争的，两个方案都拍下来好了。”唐尼嘿嘿地笑了声，一副“我看穿你了”的表情，道：“我猜剪辑的时候，你肯定会使用你想要的那个，对不？”王扬不置可否地翻了翻白眼，唐尼摊手地说道：“扬，不是我不想按你说的那么演，是我演不了！我对那套方案入不了戏，你让我怎么演？”

“罗伯特，你演不演？”王扬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怒火莫名地窜了出来。唐尼顿时也变得严肃，道：“不，就算你杀掉我也不。”王扬皱眉道：“这句话可不能乱说。”唐尼也意识到有些不妥，抱歉道：“不好意思。”

现在不能随便开“杀人”的玩笑，不是因为打得激烈的阿富汗战争，而是因为前不久，电影业发生了一桩血案，因为积聚已久的矛盾爆发，《火舞者》剧组的制片人内森-鲍威尔把导演贾威尔-瓦塞尔残忍地杀害了。这件事震惊了整个好莱坞，而谁都不想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制片和导演、导演和演员的争吵暂时都不约而同地收敛了起来。

“我想我是受到威格斯的情绪影响了。”唐尼无奈地耸肩，又叹道：“当年我演《零下的激情》，演完之后我的毒瘾就更深了，该死的入戏！”

王扬闻言不禁点头，他最近也有些“入戏太深”了，脾气大了很多。想到这里，那股莫名怒火顿时消去，他渐渐冷静了下来，心里想着：“我是不是有些自我了，罗伯特说的也有他的道理，威格斯伤心绝望，然后不甘……”

他想了一会，突然疑惑地道：“为什么我们非要说服对方为止？这个问题又不是对立的，不可以融合到一起吗？我想答案是可以的！”唐尼的眼睛眨了眨，问道：“怎么融合？”

“嗯，你先紧紧握着手机，小声地哭着，很绝望和可怜。但接着，你狠狠地把手机砸了出去。”王扬看着他的样子，设计着那个画面，说道：“你开始骂、开始哭，痛苦地挣扎、不停地发疯！”唐尼连连点头，满脸感兴趣的样子，道：“听起来不错，我们想要的效果都有，试试吧！”

王扬笑了笑，和唐尼一起走回去摄制组那边，一边说道：“伙计，下次我们继续按照这种思路，先想想融合的可能，别整天吵来吵去！”唐尼哈哈地笑了声，称赞道：“man，我很高兴看到你不是那种搞独裁的专制导演，也不是炸药桶！真是不错的年轻人，love-you！”王扬对他竖了竖中指，道：“fuck-you！”

很快，片场便响起一声满意的“cut！过了，下一个镜头！”

当温哥华的湛蓝天空换上了黄昏的美景，剧组也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但王扬的工作却没有结束，回到旅馆吃过晚餐，他便开始验收今天的拍摄成果，让相关的助理把那些满意的特效镜头明天送往图像引擎。之后他又和瓦雷-菲斯特等人讨论了一下明天的镜头；回到房间已经很晚，也很累了。

洗了一个热水澡后，王扬穿着睡袍来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敲击更新了一篇日志，附带上传了一张片场工作照，当然这张照片是那种什么都不会透露的类型，只是和剧组工作人员的合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