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考试下午酉时正收卷散场,苏锦这一觉居然睡到了申时末,耳听得前后左右号舍中稀里哗啦的全是响动,苏锦知道这是大家都已经写完策论在收拾考蓝准备一个时辰之后散场了。
苏锦洗了把脸,焚起一片玫瑰香片,拽了两团棉絮塞进耳朵眼里堵住外边的嘈杂之声,端坐在考案前提笔写下题目《官吏权衡论》
“夫以官听吏,疲懦之名,人情之所避也,然而不免焉,何也?国家以法为本,以例为要。其官虽贵也,其人虽贤也,然而非法无决也,非例无行也。……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若吏之悉也,故不得不举而归之吏。……今朝下一敕,夕改一令,殆不胜纪录。再加上法外有例;又率尔颁行,既昧经常,即时更改,烦而无信……故官不知法例,而吏知法例,官不得不依重于吏也……”
“又上至朝廷,下至州县,每一职一司,官长不过数人,而胥吏不胜其众,虽有官吏强力勤敏者,恐不能遍观而详览,况于备记而必行之。”
“由此,官倚重吏,断事不明之时,吏却无责,官亦无辜,乃至弊端日盛;官益碌碌,吏则日掌实权,又因胥吏教化缺失,而至横行无忌,滋生腐蛀……”
“……”
“……”
苏锦一鼓作气洋洋洒洒千余字一挥而就,脑子里思路无比的清晰,将已知的观点一一整合纳入论据之中,另辟蹊径一改一味指责官员渎职贪墨的正常思路,从朝廷纷繁众多朝令夕改的各种政令条文开始入手,指出大多数官员所处的窘境。
由于朝廷为了解决冗官之道,大大的缩短官员任期进行频繁的升迁,导致官员在地方上大多不作为,或者无法作为;而不算是官身的小吏们却能够将职务父传子子传孙,在当地百姓眼中胥吏的承诺反倒比主官更为可信;于是乎便有了胥吏说话往往比主官的话管用的怪现象。
而且小吏们的数量众多,又各自分管一片,所以对于朝廷的政令的理解比那些要统筹决断的主官们更加的精通,以至于主官的决断往往依赖于小吏的判断,从而导致小吏在本职权范围上的权利起着实际上的决断权。
而小吏大多是出自民间,没经过科举,德行上也良莠不齐,加之俸禄鄙薄之极,便会利用手中实际掌握的决断权谋取私利,同时也会想尽办法拉主官下水,进而造成主官的贪墨行为;一旦下水之后,大家互为利用,便肆无忌惮起来。
苏锦又提出了解决之道,例如刑罚上的连坐,例如法令上的精简,甚至提出让小吏也成为官身,取消其世袭制,将官职从七品往下扩大到十品,既可安置大批冗官,又可提高低级官员的综合素质,同时建议将官员的任期增加,保持一种长时间的动态平衡等等……
苏锦并不知道这种观点会不会被阅卷考官们所接收,但他认定,在这种古代的考试中拾人牙慧不是取胜之道,就是要独辟蹊径有自己的观点才能夺人眼球。
这其实也是一种赌博。
当苏锦小心翼翼的将试纸晾干,并糊好姓名,直起腰来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外边锣声大作,考棚外监考大声叫道:“开号舍,收试纸,停止答题,违者取消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