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恐怖的地方，俞秋叶记得只是靠近那棵大树，周围蔓延的戾气便会企图将他拉入树中。

尽管前期只是观察，但久而久之，炼狱之气就进入到了俞秋叶体内，侵蚀他的理智，让他对柳县居民产生了进一步的仇恨。

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使得俞秋叶的身体一天又一天的发生变化，他对样貌上的变化没什么感觉，却知道自己的脾气越发地暴躁起来，几年时间过去，就已经无法与妻子鲍美娴正常交流，而鲍美娴也是最清楚他改变过程的。

听了他们的说法，蒋忆就来到我身边，只是淡淡使了个眼色，便像是要赶我和杨卓离开似的。

我知道，距离我们的任务时间越来越近。

只要查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得知失踪者的下落，我就应该去完成独属于我的任务，实现最后的自我救赎。

想到这件事，我便深吸一口气，立即施法离去，来到果园。

没想到，杨卓还是跟了上来，在漆黑树林中一把拉住了我的手道：“别急，看看情况再行动。”

之前运用了星石的力量，现在果园里的鬼气和戾气几乎嗅不到。

我回头看他，杨卓英挺的五官笼罩在树影下，显得模糊不清。

“还要看什么情况？”我不解地问他，“事情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

“没有。”杨卓摇头，拉着我往前走了几步，“刚才蒋忆和凌霄还提醒我，要小心树林中还有别的失踪者已经变成了恶魔级战魂。”

“无妄没管？”

“私事管不了，误入其中的他倒是可以一救，但别的……”杨卓低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解释，“但凡因私人恩怨引起的情况，插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还有可能泄露炼狱的秘密。”

“我明白。”点了点头，便附和杨卓的话，“俞秋叶和俞明志能够分析出现在的情况，其实就是对炼狱的力量有所怀疑了。”我想了想，边走边说，“而且他们也是驱魔人，更懂行一些，不可能毫无怀疑，就利用和借用了炼狱的力量来帮他们报复村民。”

“还好死的人不多。”杨卓叹了口气，“不然他们犯下的罪孽，可能在十八地狱里也无法得到救赎。”

“那么无妄呢？他犯下的罪孽已经得到救赎了吗？”或许没想到我会说到这件事，杨卓身形微微一怔，我倒是毫无顾忌地转动眼眸，继续说下去，语气也不怎么畅快，“要我说，复活玉仏可以，但无妄依旧需要为他所做的事去赎罪。”

“他没做错什么。”

“是吗？难道玉仏曾经戾化杀人的原因与他无关？”

看着杨卓，他微微张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打算反驳我几句，倒是话到嘴边又不说了。

凝视良久，我才突然想到，我曾经戾化也是因为感情，也是因为我喜欢的人并不喜欢我，甚至将我抛弃……

“我是做错了，我承认，我不应该将我的愤怒强加在别人身上，更不应该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但曾经伤害我的人，至少也算受到了惩罚，我也受到了惩罚，可无妄呢？他在炼狱坚守这么多年，就算是对他的惩罚了吗？”

“爱而不得就是惩罚。”杨卓皱眉，无奈轻轻叹气，“真正煎熬的，或许是玉仏重生后却忘了他。”

“记忆真的不会再回来？”

“嗯。除非以后无妄主动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否则，玉仏永远也不会知道无妄与她之间的真实关系。”

“那无妄会说吗？”

“如果他希望得到原谅和救赎，一定会将曾经发生的事主动告诉玉仏。”

“那你呢？为什么刚开始重逢的时候，我不问，你就不说呢？”

杨卓停步，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我知道他不懂。

不懂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么多的问题，更不懂这件事和我们的感情有什么关系。

但他还是很认真的寻思，很认真地回答我的提问：“因为我只是想要陪在你身边，帮你驱魔，你是否知道我们过去认真，并不重要。”

“可我们过去仅是认识而已吗？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杨卓再度一怔，脸颊不由红了，我一向没脸没皮，胆子又大，瞧见他这般反应，原本不怎么害臊，脸颊却也跟着发烫。

彼此沉默良久，杨卓倏然笑了起来：“我会对你负责。”握紧我的手，他脸上笑意更浓，“责任这件事很重要，就算不想要也没有办法。”

什么啊？

这番话说得就像是我在逼他对我负责似的。

而他双眼突然抬高，望向了前方。

我顺着他的视野朝前看去，发现俞秋叶形容的那棵大树就在前方，粗糙的树干上浮动着许许多多亡魂，但只能看见它们的面孔，好似一棵树上长了无数张鬼脸，还有不少亡灵爬上了树梢，如俞秋叶描述那般，高大的树枝上方全是鬼，鬼手也化作了树枝树叶，随风摇摆。

不过，树后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

若不是杨卓一直注意到他的存在，我根本不会发现树后有人，而且那人的打扮和重逢时杨卓时的穿着打扮差不多。

“是无妄。”不给我揣测的机会，杨卓就介绍了对方的身份。

他拉着我的手走过去，大概是听到了我和杨卓之间的对话，无妄的脸很白，没有血色的苍白，看人的眼神也带着浓浓的哀伤。

似乎等待这一刻已久，但他眼中更多的却是绝望。

实在看不懂他的眼神，我只注意到他略显沙哑的嗓音随风闯入了耳畔：“这次的事多谢你们，你们要救的人都在这儿，我帮你们带来了。”

说罢，无妄就像后退了一步，好似打算给我和杨卓更多的驱魔空间，而他站在原地不动，并没有离开，也同时将目光转向了我，一副有求于我，又无力报答的样子。

我懒得理会，身旁杨卓再次拿出了星石在指间转动。

星石的光亮发出后，原先覆盖在大树上的亡灵一个接一个的发出凄惨的叫声，它们的魂魄并没有立即消失，而是先剥离了戾气和鬼气，变成正常的白色游魂，之后它们又从树梢上剥落，纷纷脱离开树干，再被无妄转移到了远处，并没有被星石的力量直接击中，魂飞魄散。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图，对上他的视野，便听无妄淡淡解释：“它们没有害过人，应该进入轮回。”

“那之前被星石力量所伤的亡灵呢？”

“它们受到了俞明志的操控，算是伤过人，就算魂飞魄散，也是罪有应得，不必理会。”

“你倒是狠心，别人的魂魄想灭就灭，把是非分得这么开，就不怕有时候会滥杀了无辜吗？”

我对伤害女人的男人从来看不上，说话自然没什么好语气。

杨卓见我对无妄不太客气，连忙低头盯了我一眼，我也没有理他。

自然了，无妄的脸色更加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