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对玉仏就充满了深深的愧疚，如今被我这么一说，眼中愧疚之意更重，更像是被我伤了自尊和脸面似的，立即别开了眼眸，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极低：“我已经很小心，现在做事，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的他，杀伐决断。

任何事都很有原则。

但那是神的原则，并非人类的原则。

直到玉仏死后，再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看到了许天星不顾一切追寻爱情和相守的过程，他才渐渐明白，为什么人类这么执着于两情相悦，恩爱长久，为什么人类要执着于那些看起来并不重要的事，只为了与一个人相伴……

“后来我才知道，凡人所不能得的，便是他们最在意、最宝贵的东西，比如长寿、比如爱情。

而我们有着无尽的生命，却没能好好珍惜，没有用世间去做有用的事，也没有用心去带给身边人幸福和快乐。”

无妄垂低了眼眸，仿佛想起了过去。

过去的许多事都在引导着他的情绪，让他走向喜悦、无助、怀念和期待。

当然，还有深深的担忧。

“我并不求玉仏能够原谅，但我希望她可以幸福快乐。”再度看向我，无妄的眼眸深极了，像是在说着最后的心愿，目光是如此的执着，“如果你可以复活她，不管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想办法替你去实现。”

“不用了。”

说实话，我现在没有什么要求和心愿，只是非常的期待未来的生活，和杨卓两个人在一起单独渡过的日子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可真的期待起来，脑海中出现的幻想却不止我和杨卓两个人。

也许我们未来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也许我们还会和顾风他们一起合作驱魔，也许有一天顾风和叶欢会按照姻缘宿命的发展在一起，又或许有朝一日香兰能够找到她喜欢的人，并且与之共度一生……

等我想到这些场景，我才想到我心中的在意。

而在意的，好像又不单单只是他们几个……

“我想见一个人。”

思虑良久，我最终还是说出了我的期待。

无妄眼眸一转，问我：“想要见谁？”

“殷瑶，我曾经的师姐。不止想要见到她的家人和孩子，想和她好好谈一谈，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

我没有亲人，自然不能指望和杨卓结婚的时候，还有大批亲朋好友来参加。

以师父的性子，她肯定是不会来的。

那么我的证婚人，就应该是我最熟悉，最亲近的人。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到了我的师姐殷瑶。

尽管她曾经说的那些话和大道理，我并没有理会，但现在我最思念的人却的的确确是她，再没有别的了。

而无妄依旧沉默，就连杨卓的眼神里也露出一些不可思议。

我不太明白他们的想法。

仔细想想，却又懂了。

他们该不会是以为我想要见到曾经的情敌之类，去了解上一段恩怨吧？

不然眼神看起来怎么会这么的奇怪？

索性，也就不想了。

无妄听完我的话，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带人过来很简单，可如今的殷瑶却已经不记得曾经的事。

他将情况跟我言明，提醒我即便现在和她说什么，她也不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倒是不怎么在意，只要能见到她就好，赎罪这种事，哪里还需要别人感受到什么？

待杨卓吸收戾气完毕，所有游魂离开，还有几个活人被他从树中救了出来，杨卓便带着这些失去记忆的人走了，返回柳县，而我则单独和无妄通过大树旁边的炼狱缺口，来到了炼狱之下。

和以前一样，靠近炼狱，我就会感到不适。

但这种不适，并没有延续。

差不多等我落地的时候，那种不适的感觉就消失了。

我只瞧见一副石棺摆放在大石块上最显眼的位置，无妄领着我走近，石道两旁的炼狱之火不断往上窜。

毫无炙热温度的火焰在身旁窜动，除了晃得我有些眼花和紧张，倒也没有伤到我。

走到石棺附近，低头就瞧见了玉仏的尸体。

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脸色平静，五官生得温婉，和许天星一样，不是那种一眼瞧上去就极美的人，但柔和得恰到好处。

“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

“是。”

“单方面付出了很多，却始终得不到你的回应，甚至被你冷落？”

“是。”

他愧疚着回答我的问题，将手伸入了石棺之中。

“等你做好准备，我就会开始，到时候你会忘记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感到疼痛。”

他在解释着接下来的过程，我却没太在意。

之前没被蒋忆和凌霄再杀一次，我已经觉得很奇怪。

如今从无妄口中，我方才知晓，原来要将玉仏的魂魄重塑，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极度痛苦的过程，我必须一直清醒，以及保持自愿的心态，否则之后绝不会成功。

当然，他还担心之后的事：“让她重新降世，你也会感到痛苦，到时候还需要做许多准备，防止她的能力在出生时便即刻爆发，摧毁世界。”

“你还担心这个？”我不解询问，“许天星不是会准备好一切吗？”

“嗯。”无妄再次点头，语气里充满了感慨，“我也没想到，像我这样的人，想做一件事，竟然也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帮助。她应该恨我，但她并没有这样的情绪，甚至还指引我找到了正确的方向，的确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守护神，也只有像她这样的人，才足以统领整个世界，带领所有人类走向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