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即靠近，神情里满满都是思量。
我看着他，时光就好似已度过数万光年。
他还是我熟悉的那个男人，总是会在我身后帮我收拾残局。
眼泪仿佛也快像许天香那样毫无顾忌地落下了，我吸了吸鼻子，立即将目光移开，那种无助感好似已经历过无数次，又好似前所未有……
“相比于我，说得出这种话的你，才是真的残忍。”哽咽的语调突兀地传入耳中，许天香回头，打断我所有哀伤思路。她往前迈了一步，重新回到我身边，站在跟前，秀眉紧锁，脸上还挂着泪，“你真的会将他复活？”她盯着我问，“如果将他复活，这次的交易是什么？”
我困惑地望着她，思虑不解，以许天香的个性，这时候不是应该嚷嚷着要替她死去的父母报仇吗？为什么她彻底忽略了这件事？究竟是因为父母的死对她来说不比夜子息重要，还是她根本不相信她父母的死和我有关？
再者，复活夜子息，并不是一笔交易。
“他是好人。复活好人，不需要什么交易。”
一听这话，许天香脸色更难看：“好，他是好人，我是坏人，你说什么都对，我不与你争辩。”
“然后呢？”我皱眉，不敢相信是否猜测正确。
许天香的脸色顿时沉了，压低了声音说：“别跟我装傻，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没见过跟人谈判，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别开眸光，就见蓝辰朝我们缓缓走来。
他将之前我交给他的星石，重新递回我手中，暗暗催动灵力，便能感受到里面囤积着三道魂魄。
速度很快，他比我想象中回来的时间更早。
按照常理推算，每个世界的至高神法力等同于星云初期化形的五行人种，如果蓝辰不再执着于记忆中发生过的那些事，此刻势必会意识到他的法力比曾经提高了十倍不止。
我暂时弄不清镇魂铃的法力是如何展开的，只能缓缓摩挲手中星石，瞬也不瞬地看着他问：“没受伤吧？”
他不答，安静的时候，好似我带来的那些石像。
许天香反而比我更诧异，狠狠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瞪着蓝辰道：“你又不是哑巴，干嘛在她面前不说话？”
蓝辰的眉头一下就皱紧了，记忆回归后，我还是头一次从他眼中看到如此冷绝的神情。
不过，从前的他似乎不会这样，即便有什么心事也会暗藏在心底，隐而不发。如今这是怎么了？终于懂得发脾气了吗？
我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虽然不想蓝辰发脾气，但回头望向许天香时，我也没有太客气：“你到底还想不想复活夜子息了？”
话一出口，许天香果然不再叫板，抱着手臂，狠狠瞥了我一眼，她便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以为你有多厉害，还不是和我一样被男人欺负。”
“现在跟我趁一时口舌之快，未来你也占不到任何便宜。”我按住许天香的肩膀，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正视她的眼眸道，“你不就是想复活夜子息，把他带回来问个清楚吗？”
我非常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无非是希望曾经那个夜子息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她可以质问他企图伤害她的原因，而夜子息想的不过是亲手了解此事。
恍然，我又想到了无妄和玉仏。
那个时候，无妄也是如此，面对走火入魔的玉仏，他亲手杀了她，还将她的怨念封印起来。从一名星盘神使的角度来讲，他并没有做错，只有杀掉玉仏，才能保住更多人的性命……
思绪一度飘远，许天香凶巴巴的表情，我也可以视而不见。
转身，一名年纪颇大的老妇人拄着拐杖，独自走到了我们三人身边。像是试探，她盯着我们眼前的火堆，颤巍巍地问：“几位大仙，你们身上有吃的吗？”
还好我随身带着法器袋，里面装了不少前两日在龙鳞山采摘的蘑菇，这会儿便将袋子从腰间解下，一股脑地将新鲜蘑菇全都倒了出来。
“暂时只有这些了。”我看了看四周，其实环境和在龙鳞山的时候差不多，只是大家都在避难，不敢外出单独行动，自然也就不方便找野味。想了想，我便对那位老奶奶说：“不如您先将这些拿去，等我们再找一些别的吃的回来给你们？”
“够了，够了。”老奶奶弯身，将蘑菇随意往衣服里一包，我担心她行动不便，立即俯身去捡。
“您别动，我来吧。”
“不用，不用，麻烦大仙了。”
像是饿极了，老奶奶刚转身，那群躲避在破屋里的流民们便纷纷探出头，到门口相迎。
我大抵能够猜到是怎么回事。
之前我和许天香在火堆这里烤湿漉漉的柴火时，估计他们就已经想出来了，可是，后来我和许天香发生了争吵，我又忍不住运用法术幻化出了各种画面给许天香看。于是乎，我和许天香就被他们视为了惹不起的“大仙”，众人见到我们这边有火源也不敢靠近。而这位老奶奶，则是被派出来的代表。
我见她把蘑菇都分了出去，只留了一小把在手里，到旁边的水坛去清洗。
见此，许天香不禁抱臂站在我身旁说道：“你瞧瞧他们，落难时明明应该团结一致，但得到食物后依旧还是分食。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安排一个人生火，安排一个人洗蘑菇，再安排一个人去接水，等三人处理完毕，就能把这么多蘑菇一起煮来吃了，何必还要分开处理，各做各的，连共患难也做不到？”
“你不是也做不到吗？”我淡淡瞥了她一眼，检查火堆旁的柴火是否已经烤干。再看那位之前来找我们的老奶奶，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只有七八岁大的小姑娘，一袭粉衣早已灰扑扑的，就连脸颊也布满了污迹。
我忍不住走过去，扶住老奶奶的胳膊，从她手中接过蘑菇，站在屋檐下，就着水坛里的水帮她清洗。
可是，水坛里的水也不干净了，上面漂浮着不少战火焚烧后留下的灰烬。
“不如您带着小姑娘跟我去那边吧。”回头，我朝蓝辰和许天香所在的位置比了比，指着那边的屋檐对老奶奶说，“那边也可以避雨的，您跟我来吧。”
从前，我也帮助过不少人，但从来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出现在他们的世界。偶尔到了最后一刻，不得不使用法力时，他们才能对我的身份探究出一二，何曾像此刻这样，过早暴露了自身法术，反倒让人们忌惮。
不过还好，老奶奶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点头答应了。
扶着她走过去时，她身边的小姑娘也搀扶着她的另一只手臂，走过坑坑洼洼的泥土，来到之前的位置，围坐火堆。
小姑娘伸手，在火堆附近来回搓动：“奶奶，这里暖和，你到这边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