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情不自禁地靠在蓝辰的肩上睡着了,期间醒来过好几次,也意识到了现在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妥。可不管我在什么时候醒来,之后又以什么样的姿态睡去,总是会非常离奇地再度靠在蓝辰的肩上。
隔天早上醒来,就更离谱了。我枕在蓝辰腿上,他一动不动地捧着我昨晚递给他的那本手札,好似一夜未眠,留在我身边充当枕头。
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该抱歉,还是该害羞,我不能一直耐在他身上不动,只能慢悠悠地爬起来,还由着他扶了我一把。耳根发烫,没想到是我先害羞起来,微微抬起眼眸去观察他的神情反应,他还是很平静很温和的样子,不过神情里似乎稍稍有些东西不同了。
但这一场对视,依旧持续了良久,久到我认为继续和他这么彼此目不转睛地看下去,只会让脸颊越烧越烫。
刚要开口,蓝辰就缓缓伸手,将黑色手札递至我手边。
他墨蓝的袖口扫过我手背,低头观察时的神情似在我的手,眸光如潺潺流水般从手上划了过去。
“姑娘很久没有休息吗?”他这么问,就等同于在说我困得厉害。
我点头,并不否认:“我不敢睡。”
蓝辰皱眉。
“我怕我睡着以后,我所掌控的日月星辰,又会发生什么变故。但以后,这也是你的日月星辰了。”我仰头,认真看着他问,“你愿意接受这个世界,和我一起掌管它吗?”
蓝辰没有立即回答,我大概能知道他在担忧着什么,揣测着什么。
末了,他便垂眸,盯着我手里的手札,嗓音依旧清冽:“姑娘不担心同样的事会再次上演吗?”
“什么事?”
“夜子息叛变,杀了许天香。她当年来到日月星辰向我求助时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可你不是夜子息,我也不是许天香,怎么能拿他们的事和我们做比较?”我皱眉,百思不得其解,“日月星辰本来就是我们联手打造的世界,就算你夺权,从我手中彻彻底底地夺走它,不是也很合理吗?”
“但思想会随着法术的不断增加、阅历的不断丰富而产生变化。”他愿意和我交流,愿意把心中想到的每一层都告诉我,锋利的眉角一度皱起,甚至缓缓别开了眸光,将视野望向了荒凉的破屋外,“姑娘就不怕,有些事或许终究有一日会改变,或许我也会变得贪婪,嗜血成狂,对姑娘赶尽杀绝?”
“可这也不一样,夜子息杀许天香是为情,并非为权。尽管他不断告诉其他至高神,许天香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主神,但情杀就是情杀。不管它披着多么复杂的外壳,本质也不会改变。还有,你其实根本不崇尚权利。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握在手中的实权,干嘛要培养黑岩,还时刻关注云荒的情况,直接将三个世界的权利全部握在手中不就好了吗?笼络人心也不会做得像你这么淡然,无妄到现在还不清楚你的身份。可见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其他至高神和星盘神使见面,黑岩那边,也是因为他先化身了,而他的星盘神使却没有。”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我拾起旁边斑驳廊柱下的竹筒,拔开木塞,往嘴里猛灌了一口。入口甘甜的泉水,沁人心脾的清凉。
再偏眸,蓝辰眼中又露出寻思的神情来:“未来会如何,姑娘真的全都知道?”
“不,我不知道。”
毕竟还有蝴蝶效应。
不过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也不怕。
哪怕这些话,无法对你说出口,我也始终坚定着,能与你风雨同路,千水万山中重复。
眨了眨眼,我站起身来,迎接新的一天。
来这里的日子不短了,和天美分别已有些时日。未免她挂怀,我幻化出一张符纸,在上面写明情况,同时附注符纸传递消息的方式,施法送出。
以往传送符纸,都是在日月星辰地界内,我从来没有试过从另一个世界将符纸传送回去,实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没想到天美很快就回了,上面只有一句话:“这方法姐夫教过我,他还教了我心音密语呢。”
微微一愣,我有些恍惚了。教天美法术时,蓝辰的神智来自于未来。
他有许多防身的本领可以教天美,为什么单单教了这两样用于联系的法术?究竟是天美自己要求学的,还是蓝辰有别的什么想法?总不至于他认为自己陷入了幻境,就随便教天美几样法术,将她给打发了,这实然是不像他的。
问了问情况,我又传送了一张符纸出去,此时,蓝辰正站在我身后观察我的举动。将符纸和心音密语的使用方式简单解释了一番,他非常能够接受新事物的颔首点头:“这样的法术可以方便交流,又避免被外人知晓我们的真实意图?”
“嗯。但每个人的习惯不一样,用的法术也就不一样。比如符纸传送,通常见于道家修仙者。他们除魔卫道,有时需要召集人手,共同应敌,就会使用符纸传送消息。而心音密语,最早就由交换灵犀者悟出来的,大概就是我能听见你的心声,你也能听见我内心所想。不算什么厉害的法术吧,只在于使用者之间心有灵犀。后来,渐渐演变为朋友之间也可以用这样的法术暗中交流,前提是熟悉对方灵息即可,不需要施法交换。”
我大致解释,在蓝辰听来,这些事都很新奇。
他并不知道,在即将到来的洪荒时期,法术的种类千变万化,最为鼎盛时,同一种类别的法术,差不多有七八种不同的使用方式,各门各派都能根据他们的施法习惯,推算出此种法术的最佳发力方式。
——
离开此地,我和蓝辰边走边聊,再次来到夜子息的落脚地。
混入平民中的他,孤身栖居在角落,旁人为了躲避严寒,纷纷蜷缩在一起,将所有能够保暖的衣物全都堆放在身上。唯有他,始终挺直了背脊,靠着那方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木板墙,将深沉的眼望向了远方。
屋子里很灰暗,只有前方的篝火徐徐燃烧着。火光跳跃,偶尔窜起来的几簇火苗,也被寒风吹得忽暗忽明,模糊了角落里男人的神情与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