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轻的男人伸出右手,要友善地与周殇握手。
只是周殇却是还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地躺在此处?
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表舅?
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轻的医生要伸出他的右手?
“真的很凑巧,光鼐先生就是这医院里的医生诶。”董平呵呵笑道。
周殇这才有所反应,迟钝地伸出手去。
那是一只节骨分明,五指修长的手,握上去很是温热。
从这年轻医生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周殇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直卡在心头,只是这感觉讲又讲不出,道却道不明。
“对了,木子哪里去了。”这思虑没有困扰周殇多久,友人的去向却成了周殇最为关心的问题。
当时自己是和李木子一起在那家店里的,自己都伤的这么严重,就不知道李木子怎么样了。
“亏你小子还记得我!”一声带有调侃意味的喊声从门外传来,见是一个护士推着一架轮椅前来,而轮椅上的,不正是周殇刚刚念到的李木子吗?
“瓦斯爆炸的时候你只是给气浪冲了出去,但李木子却是给随着这气浪而来的各样事物所掩埋。所以他身上有多处骨折,伤的比较重!”董平在一旁解释道,自己也早早上去从护士手中接过轮椅,将李木子推进周殇的病床前。
“多处骨折?多处骨折居然还敢乱跑!你不要命了吗!”一听李木子伤的这么重,周殇顿时大怒,连声斥责道。
李木子却是呵呵一笑,道:“我可不是你这样子的高材生,头脑发达,四肢简单。我的身体可是杠杠的!”说着还用没有包裹绷带的右手锤了锤胸口,表示自己身体硬朗。
这是不知是否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扯到伤口,李木子的脸色突然有些难看起来,但又强力压制着,这表情却是极为丰富!
这样的画面却是逗笑了周殇,先前洋溢的忧愁似乎也渐渐淡去了。
低下头悄悄打量起李木子身上的伤口。
“安啦安啦。”李木子一向就不在意这些小节,这么严重的伤势在他看来和偷吃了李嬷嬷私藏的桂花糕,然后挨上一板子没有什么去区别。
这本是兄弟相聚很是温馨的画面,只是很不如意地给人打断了。
咕噜~
像是水缸里的金鱼吐泡,又像是灶头上的小米粥翻滚。
咕噜咕噜,这是很尴尬的声音……
“这是……”李木子看了一眼周殇,随后爆发一阵狂笑。哪怕这般毫无顾忌的狂笑撕扯到了伤口,但李木子也是忍着剧痛,皱着眉头,继续保持着这笑容。
周殇这是饿了!
“是饿了吗?要不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年轻医生柔声问道,“小兄弟要一起去吗?”
“不了不了,刚刚我一醒来就喝了一大碗白粥了,现在肚子里涨涨的,什么都吃不下!”李木子连忙拒绝。
董平院长也上前笑道:“蒋先生您带着周殇去吃点东西吧,我就留在这照看木子了。”
蒋光鼐再三邀请,李木子与董平再三拒绝,最终只得自己带着周殇去吃点东西。
这很奇怪,明明是带着周殇去,那为什么没有去问问周殇自己愿意不愿意去呢?
周殇,不愿意的吗?
舅舅……外甥……
这是在中国宗法制中很奇妙的一种关系。虽然周殇还不知道凭什么可以确认眼前这男人就是自己的表舅。
现在不是饭点,医院的食堂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光顾,偌大的食堂,此刻看上去不免有些冷清。
“吃点什么?”尽管蒋光鼐已经足够温柔了,但似乎周殇在他面前还是有着无法改变的生疏。
只是见过一面的人,难道不应该有这种生疏吗?
周殇的沉默叫蒋光鼐有了些尴尬,干咳两声,自顾去叫了两碗云吞面。
洁白柔软的面条,在清澈但却鲜美的汤汁中,云吞皮薄肉多,莹白如玉的外皮可以透出红粉的肉馅,翠绿的香葱、黑色的紫菜、淡黄的虾皮。这一切都是十分的诱人,这是一碗可以算得上是美味的云吞面。
这是也许是身上的伤势,也许是此刻的心情,也许是与生人相处的尴尬,这面在周殇口中终究却了些滋味。
“她在陌生人面前也是这样的,静静的总是不说话……”蒋光鼐放下了手中的竹筷,看着周殇,轻轻说道。
周殇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一瞬间就领悟了。
那个她,是周殇的母亲。
蒋光鼐从白大褂的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周殇。
周殇只是看了眼照片,眼泪就不自觉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