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无为突然很后悔没带殷渺渺过来。
阴谋诡计还好说, 人心曲折着实难以揣摩。他就不明白,好端端的, 方无极插一脚干什么, 还非要杀云潋,受什么刺激了?
他懵逼, 云潋淡然, 朱蕊是完全没想到。
她只看到了方无极步步紧逼, 甚至在云潋和任无为对付旁人时出手偷袭。倘若他心里还有一星半点对她的情意, 怎会这般狠心?
失望过无数次, 犹豫过无数次, 这一件事终于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心如死灰, 喃喃道:“你要杀我师兄, 就先杀了我。”
然而,说是这么说,她望向方无极的眼中却藏着一丝期待, 渴盼他心里依旧顾念着她, 并非口头上说得这般绝情。
美人妙目含泪,恰似晨曦里含苞待放的鲜花,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要软了心肠。方无极不是没有过动摇, 可一想到她是为别人求情, 之前又故布疑阵假死脱身,又狠下心来——她可曾想过,他得知她死讯的时候,该会有多么痛苦?
既然她不曾为他考虑过, 他又何必心慈手软?念及此处,他的面容愈发冰冷,淡淡道:“这是在威胁我吗?你以为你是谁。”
刹那间,朱蕊心中最后的火苗也随风熄灭了。她闭上了眼睛,想道,大概就到此为止了,恩断……义绝。
如斯想着,脸上自然流露出三分决然之色。
方无极整个人如坠冰窖,遍体冰凉,心头却有一把邪火烧得旺盛,双目赤红,活像是要吃人。
“咳!”任无为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板起脸道,“什么要死要活的,都给我退下。”
朱蕊咬牙没动。她既然现了身,自然不肯躲在后面苟且偷生。方无极就更不会听他的了。
而天煞好不容易逼得朱蕊现身,正琢磨着该如何动手才万无一失,哪里会让她真的离开,意味不明地劝道:“人家同门情深,无极魔君何必强求?”
什么叫火上浇油,这就是了。
方无极果然忍受不得,冷笑一声:“那我来做这个恶人好了。”话音未落,人已掠至跟前,流星如飞箭射落,避无可避。
云潋侧身避开,抬起的视线与方无极赤红的双眼对了个正着。
方无极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妒火灼烧的面孔,因此也注意到,他竟然有着一双极其清透明澈的眼眸,宛若一泓清水,不染杂质,又皆了然于胸。
他什么都知道。
方无极心里一突,妒恨像是千万只食肉的蚂蚁,不停地啃食着他的心脏。而云潋瞧见他的神情,却没讽刺,也没笑话,只是静静地微微一笑,白色的衣袂翩跹而过,叫人想起云海上的仙鹤。
十四洲的天之骄子很多,方无极算一个,身份、实力、地位,一概不缺。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越是清醒自傲的人,越不会自我蒙蔽。
这一刻,方无极清晰地意识到了云潋的超然,与他丑陋的嫉妒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很久以后,他再想起这一幕,方才明白,自己因爱生怖,人之常情,而云潋无情无爱,故而永远不起波澜。
他的嫉恨全然没有必要,可是当时,怒火冲头,如何能够想得到呢?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唯有一个声音:杀了他。
他也这么做了。
天煞很好心地收了手,将这个对手送给方无极对付。而他自己,看似对上了任无为,实则眼角的余光从未离开过朱蕊。
灵源为天地之阳极,能融入世间万物。有的时候,它会寄存在某个法器上,为运气好的路人提供机缘,有的时候,又会化作山间的灵泉,滋养着一方土地。
正因如此,它来去无踪,极难捕获,不像阴极那么好对付。
要是贸然杀了这丫头,灵源逃遁,再想找就麻烦了,得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天煞一边游刃有余地和任无为周旋,一边盘算着计划。
云潋的情况越来越不妙了。
天煞的领域始终牢牢锁定着他,能毁灭一切的魔气虎视眈眈地寻找着机会。而方无极借力打力,下手极狠,几乎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朱蕊修为不行,眼界却非寻常金丹可比,哪里看不出来他的狠辣,有心想帮忙,却深知不能乱来,没有看准机会便动手,反而会给大师兄添乱。
怎么办?她竭力镇定下来,思索着对策。
两重不同但都十分惊人的魔气化作两只巨掌,缓缓朝他压拢过去。清莹的灵气还在支撑,然则难掩颓弱。
朱蕊抿紧了嘴角,有了法子。
她轻盈地跃起,犹如一片羽毛冲进了天煞的领域。
元婴修士的力量迎面扑来,好比重锤敲击在了她的胸口面门,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温热的鲜血自口鼻中流下。
“出去。”云潋道。
朱蕊咬破舌尖,顿时,一重重绿色的花叶缠绕住她的胸腹,编织成了坚硬轻薄的铠甲,牢牢阻拦住了魔气的袭击。
她瞬身上前,握住了云潋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