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地说,若非木言几说得言之凿凿,马大犇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
尽管从小到大,马大犇也算是看了无数的鬼片,听了不少鬼故事。就连他自己都在厂里的废弃电影院装鬼吓唬过李茫。而从小学开始,学校里总是会每隔一段日子就传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怪谈,大多集中在厕所,或是宿舍。
起初的时候马大犇也会害怕,但那仅仅只是怕,并不是相信。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不相信,却还是会害怕那些自己不曾信过的东西。上了中学以后,马大犇就把这些怪谈统统当做鬼扯,毕竟自己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是未来的主人翁,怎么能相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呢?
可木言几刚刚说的那番话,却让马大犇心里生出一些怀疑。首先他知道木言几绝不会无缘无故到这里来,正如他说的那样,他是来收“兵马”的,这就给了木言几足够大的动机。而现场遗留下的那些纸人纸马招魂幡,似乎也印证了他自己的说法。再加上马大犇晕倒前迷迷糊糊看到的那一幕,似乎都跟木言几所说的一致。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有“灵魂”、“鬼怪”的存在吗?
看到马大犇那一脸怀疑的表情,木言几也没试图去说服他,只是把东西都放回到包里,然后继续收拾石头台子,接着岔开话题道:“然后我就把你弄到这儿来了,你这腿啊,虽然断了,但不是从骨头中间断的,所以就先给你固定了一下。等明天天亮回了城里,找个大夫给瞧瞧,休养一两个月,估计也就好了。”
说到此处,马大犇倒是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自己的断腿上,于是开始觉得疼。尝试着动了动断腿的脚趾头,发现还能动唤,说明没伤到筋。回想起周强狠心用佛头砸断自己腿的一幕,仍然心有余悸。不知道今天之后,对方还会不会找上门来,下次又将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自己。
想着这些,马大犇开始有些惆怅。他这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被木言几看在眼里,于是木言几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个学生娃娃,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人。马大犇叹息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木言几。
等到详细说完,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此刻距离天亮还有五六个钟头,马大犇却丝毫没有睡意。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如此高傲的一个人,会在此刻这阴森环境里,对一个刚刚才认识的陌生男人说出自己的故事。对于木言几来说,今天的搭救或许是出于正义感,但更多还是顺手。但对于马大犇来说,木言几的相救,令他产生了一种信任感,这样的信任是非常微妙的,也许过了今天,两人再也不会相见,所以就如同火车上的旅伴,彼此聊聊,似乎也没什么要紧。
而最让马大犇心烦的,还是自己明天回家后怎么跟父亲交代为何一夜未归,还断了条腿的事,更别说期末考就近在咫尺,而这伤怕是在那之前好不了的。
那一夜,直到两三点钟,两人才渐渐睡去。第二天一早,马大犇被一阵烟雾给呛醒,起身一看,发现是木言几在义庄门口焚烧着那纸人纸马和招魂幡。木言几告诉他,这是收到“兵马”之后的收尾工作,随后,就在木言几的搀扶下离开了义庄。
离开的时候,马大犇回头望了一眼自己昨晚睡的地方,发现其外观破破烂烂,但建筑风格却是古式,那义庄古朴的大木门,竟然和自己头一晚“梦”见的场景越看越像。回到马路上,木言几拦下了一个乡亲的小货车,热心的村民将二人直接送到了去往城里的汽车站。
在汽车站,马大犇才算是给家里打了电话。虽然在电话那头马东方冲着马大犇一顿臭骂,但这顿骂却让马大犇心里舒服得很。父亲虽然平日里态度不好,但终究还是担心自己的。于是马大犇安安静静等马东方骂完,然后让他给学校打电话请假几天,说因为自己贪玩去爬野山,摔断了腿,得医治。
马大犇也只能这么骗自己的父亲,如果实话实说,马东方担心不说,可能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木言几问马大犇知不知道回去的路,马大犇说知道。
木言几又问马大犇身上有没有钱坐车,马大犇说有。
木言几再问他是否认识熟悉的大夫,好帮他接骨疗伤,马大犇却摇摇头。
在那个年代,群众还算是能看得起病。但这伤筋动骨的事,花费可不是马大犇这个学生所能够承受的。木言几看马大犇面露难色,于是对他说:“小兄弟,虽然萍水相逢,好歹也是在义庄共度一宿的缘分。你如果信得过我,跟着我走,我带你去瞧大夫。碰巧我认识一个老中医,医术高明,带你去也算是积德积福了。”
迟疑了片刻,马大犇还是答应了。因为如果自己去医院的话,医院肯定要通知家里人来缴费。马东方行动不便,爷爷奶奶岁数也都大了,看到自己这副惨状,想想也是心头不忍。于是他跟着木言几一起上车,被木言几直接带到了城西靠江的一家医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