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斯年抬了抬眼皮瞥她一眼,把手机递给她:“赶紧拿着,我可不想捧着尸体。”
得空的苏天濠几步蹿到苏格和孟斯年身边,听到两人对话,他嫌弃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一番:“哇,幼儿园大班。”
“你小班的。”苏格回。
苏天濠没有反驳,似乎在想什么,随即,恍然大悟道:“在酒店碰到你那天,之前也碰到孟斯年从电梯出来,你俩……”
苏格立刻对苏天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刻意压低声音说:“你知道的,爷爷的病需要好多钱的,我这也是没办法。”
苏天濠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孟斯年淡淡地开口:“苏格你戏真多。”
苏格不满地瞪他:“苏天濠特别好骗,就是那种头脑简单的人,你真不配合。”
苏天濠不知道她哪句真哪句假,但中间那句倒是听懂了:“苏格你这话能背着我说吗?”
“我这是让你时刻认清自己。”苏格说。
两人斗嘴的工夫,孟斯年去走廊接了个电话,回来时手里拿了个三明治和一瓶牛奶。那边苏天濠被苏格气得似乎想要动手了,孟斯年走过去站到苏格面前,不动声色地挡了下苏天濠不知是想掐她还是想拍她的手,将三明治和牛奶给了苏格:“我先走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叔叔再见。”
她乖乖道别的样子还真像幼儿园大班的小孩,孟斯年瞪她一眼,让开了地方,似乎暗示苏天濠他可以继续。
苏天濠接收信息的能力为零,他找不到重点地“嘿嘿”一笑:“你俩玩角色扮演呢?有情调哦。”
孟斯年懒得搭理这兄妹俩,走到苏老爷子那儿与他道别,苏格的大伯这才找到机会和他说上话,站起身问他:“你好,年轻人怎么称呼?”
“苏格的朋友,斯年可帮了我不少忙。”苏老爷子说完,“哼”了一声,“比某些亲儿子强多了。”
苏格的大伯尴尬一笑,忙伸出手:“真是麻烦你了,太不好意思了。”
“苏先生不用客气,我并没做什么。”
两人握了下手,苏格的大伯看了看苏格,欣慰地笑道:“时间过得真快,这才几年没见,格格这丫头都交男朋友了。”
苏格坐在沙发上咬着牛奶瓶中的吸管,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们,孟斯年笑了下:“苏先生误会了,我和苏格是朋友。”
苏格不满地噘了噘嘴:“谁跟你是朋友?”
孟斯年挑眉看苏格,苏格吸了口牛奶接着说:“你不是我叔叔吗?这位长辈。”
苏老爷子哈哈一笑:“坐着干什么,送送你叔叔啊。”
“慢走不送!”
孟斯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电梯里的人特别多,孟斯年等第二趟的时候,苏格站到了他身边,孟斯年手里拿着一支烟,轻轻地转着圈,没有点燃:“不是不送吗?”
苏格双手插在厚厚的连帽卫衣的兜里,看也不看他:“谁送你呀,我接人。”
孟斯年扭头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完全没搭理自己的意思,他把烟叼进嘴角,一只手按到她的头顶将她的头转过来:“化妆了?”
“我以为直男是看不出来的。”此刻的苏格已经没什么热情冲他展示自己的妆容了。
孟斯年好脾气地笑笑,因为嘴里叼着烟,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股子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痞劲,特别勾人。苏格仰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手掌下移,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间:“好看。”
电梯“叮咚”一声开了门,随即传来一声——“格格”。
苏格扭头看过去,见程蓝单手大包小包地拎着一堆东西,另一只手还捧着一大束花,他走出电梯,看到孟斯年,立刻站直打招呼:“老板也在。”
明明平时在学校里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见到孟斯年却像见到老师要敬少先队礼的小学生。
孟斯年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
两个人站在一起,而且一个比一个帅,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苏格伸手去接程蓝手里的东西:“叔叔你快走吧,影响医院秩序。”
程蓝拎着东西的手躲了一下:“沉,你拿花。”说着,将一大束花塞到苏格手里。
孟斯年越过两人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前,他看到苏格拨弄着怀里的花,微低头的侧脸带着柔柔的笑。
苏格和程蓝并肩朝病房方向走去:“我爷爷不喜欢花,你们为什么都送他花?”
“花是送你的,我手里的营养品是送你爷爷的。”
电梯门彻底关上,孟斯年手里拿着打火机,有些烦躁地想点燃嘴里的烟,似乎等不及出电梯了。
是啊,苏格喜欢花,在曲桑他总能看到她在打理那些花花草草。
坐上车后,孟斯年抽了一支烟才开车离开。
孟斯年到卓医生那儿的时候正赶上午餐时间,前台工作人员出来取外卖看到他停车,忙招呼道:“孟先生,卓医生正在等您。”
工作人员一如往常一样将他带到二楼卓悦的办公室。卓悦见他进来,放下叉子,将饭盒推到一边,看了看手表:“晚了三个小时,导致我损失了很多钱。”
孟斯年脱了外套挂到衣架上:“这三个小时算我的。”
卓悦笑道:“老朋友了,算是赠送你的。”
孟斯年扫了眼她桌子上的饭盒:“打扰你吃饭了吗?你可以继续,时间也算我的。”
“减肥餐,味同嚼蜡,不吃也罢。”卓悦说着,抬头凝视他,“你今天不开心?”
孟斯年正想着苏格,想着上次在曲桑她的家里吃饭,她吃得很多,但是她还是很瘦,他早上扶她的时候握了她的胳膊,细细的,还有那宽松睡裙下的锁骨……
听到卓悦的问话,他回神:“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抽支烟。”
“不介意,只要你能放松,干什么都可以。”
卓悦将办公桌后的大窗朝里打开:“刚刚你在想谁?”
孟斯年背对着她靠在办公桌边抽烟,他将烟灰弹进烟灰缸:“一个小姑娘。”
卓悦感到意外,有些惊讶地说:“四年了,斯年,除了魏澜姗,你第一次和我说起别的异性。”
“是吗?这我倒是没注意。”孟斯年说。
卓悦走到他的面前:“什么样的小姑娘?”
孟斯年吐了口烟,微眯着的眼睛在烟雾后模糊不清,他说:“很漂亮。”
“你身边应该没有难看的小姑娘吧,”卓悦笑着摇头,“你可是身在娱乐圈的人。”
他笑了笑,接着说:“很酷,很聪明,很……讨厌。”
“你竟然用了讨厌这个词,”卓悦说完,突然问,“和魏澜姗比呢?谁更漂亮,谁更聪明?”
“为什么要和魏澜姗比?”孟斯年将烟头扔进烟灰缸。
“你没和我说过别的女人。”
孟斯年坐到不远处的躺椅上:“说实话,我不太了解魏澜姗的性格。”
“你们那么熟,你不了解?”卓悦的语气有些惊讶。
“可能是我没花时间和精力去了解过她。”
卓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魏澜姗最近联系你了吗?”
“前两天给我发了信息,”孟斯年皱了下眉头,“她说回国过春节,希望见一面。”
“你怎么回的?”
“我没回。”
卓悦又叹了口气:“你还在怪她……或者在怪自己?”
“我不知道。”孟斯年靠到躺椅上,闭上了眼睛。
“她叫什么?”卓悦突然问。
“苏格。”
“看来你真的一直在想她,我还没说问的是谁。”卓悦笑出声。
孟斯年没说话。
“想和我说说苏格吗?她是谁?”
“你最近听了《山河曲》吗?”
“听了,很多人推荐,华灵的声音很美。”卓悦坐到躺椅旁边的椅子上,正对着孟斯年,“这首歌和苏格有关系吗?”
“嗯,她作词作曲,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卓悦感到意外地挑了挑眉:“看起来,应该是个很有想法和个性的人。”
“是啊,古灵精怪的。”
“你在想她什么呢?”
“她爷爷生病了,我刚才去医院看她爷爷,送了束花给她爷爷,她很高兴,她很喜欢花。”
“然后呢?”
“我想送她很多很多的花,想让她更高兴。”
卓悦看着神色平静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的男人,叹了口气:“可是你没去做。”
孟斯年没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卓悦慢慢靠向椅背,半晌才轻轻地说:“不过,已经是进步。”
因为医院一直解决不了手术的事,苏格的大伯和大伯母说尽了好话才哄得老爷子搬到他们家去住,苏格安顿好她爷爷再回学校已经临近十一月中旬。
天气骤然变冷,凉风瑟瑟,苏格从院系报到出来后去了校乐团训练厅,大家正在练习新年演奏会的曲子,穗穗最先发现她进去,俏皮地冲她眨了个眼。
苏格找了个座椅坐下等了会儿,一曲毕,团长最先过来与她打招呼,其余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询问她最近的动向,她也没明说,只说家里有些事情。
江染收拾完小提琴,瞥了眼不远处被几人围住的苏格,走了过去,对团长说:“虽然苏格回来了,但她一直没参与训练,现在加入恐怕会拖累我们的进度吧?”
几人尴尬地互相交换了眼神,团长看了看苏格,说:“我没说让苏格加入训练。”
“这就好,我就是给您个建议。”江染说完仰着头转身要走之际,被穗穗的长笛刮了一下。
江染气愤地回头:“你……”
“你怎么不长眼睛啊?”穗穗先发制人,率先瞪她一眼,像模像样地认真检查起自己的长笛,“这是我爸从德国给我买的,撞坏了你赔得起吗?”
“呵,少在这儿瞧不起人,你怎么不问问你这乡下来的好闺蜜为了买个小提琴典当了多少家当?”
苏格说:“没花钱,我的琴是我在米兰上学时穆蒂先生送的。”
江染的脸色变了又变,在诡异的气氛中,她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
待众人都走后,穗穗问苏格:“穆蒂是谁?”
“我瞎编的。”苏格说。
穗穗愣了一下,“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格总666。”
因为落下的课太多,苏格恶补了一个礼拜的文化课程,穗穗的课堂笔记全部被她借走,她每天都在图书馆抄笔记,抄到手抽筋。
为此,她还发了个朋友圈:小手残了。
孟斯年评论了句:小脑袋呢?
苏格生气地回过去:你才脑残!
一个阳光明媚暖洋洋的午后,苏格在图书馆边抄写西方音乐史的笔记边腹诽穗穗字迹凌乱难看,然后,她就遇到了程蓝。
本就安静得只有翻书声音的图书馆,因为程蓝的到来,安静了一瞬后,窃窃私语声四起。
程蓝在落日余晖中看到窗边的苏格,苏格微低头认真地抄写着什么,缕缕发丝垂下来,在夕阳中闪着金色的光芒。
他把书放到她旁边的桌面上,挨着她坐了下来。
苏格头都没抬。
他轻咳一声。
苏格依旧没动。
程蓝伸手将苏格的发丝别到耳后,苏格愣怔一下,这才扭头看向程蓝,他笑起来:“这学期的优秀三好学生是你了。”
苏格朝一旁坐了坐,警告似的瞪他:“女生的头发不能随便碰。”
“第一次听说。”程蓝挑眉。
“下次注意啊。”苏格说着,看了眼他的英语书,“新歌是英文歌吗?”
“应付期末考试,老板说年末会很忙,很多演出的场子要赶,所以趁现在赶紧复习。”
“你们乐队的新歌定了吗?”
“老板和萧总监还在帮我们选。”
苏格托着腮看向窗外,想着,自己似乎很久没见到孟斯年了。
太京的冬天与曲桑不同,这里总是北风呼啸,又干又冷,十二月来临后便见不到一点绿了。苏格喜欢雪,曲桑气候太暖,几乎见不到什么雪花,太京虽然寒冷,但干燥的气候同样也不怎么下雪。
这天傍晚,苏格穿着呢子大衣围着厚厚的格子围巾从图书馆出来,程蓝跟在她身后:“走这么早?”
“天气预报说有雪,我想出去等等看。”其实,她是想避免不必要的绯闻。只是刚迈出图书馆大门,天就下起雨来,苏格缩回脚,叹了口气:“这天气有毒!”
程蓝失笑,与她一同站在图书馆玻璃门后,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回去接着背你那中西方音乐史吧。”
“不去,再去咱俩的绯闻都要被他们坐实了。”
这段时间关于程蓝和苏格正在谈恋爱的帖子在校BBS的热度居高不下。苏格觉得自己和校BBS八字不合,她只是在图书馆补习一下之前落下的功课,而程蓝,只是学他的英语,前后一周时间也不过碰到过两次,结果被人拍了几张照片发上去,两人差点被他们坐实恋情。
“还委屈你了怎么着?”程蓝不满地扬了语调。
结果,实时更新的校BBS上,又加了一张——程蓝和苏格在图书馆门内“亲密看云看雨虐狗图”。
在许寒城办公室与之闲聊的孟斯年刚好将这个绯闻帖刷到最后,看到了这张“亲密看云看雨虐狗图”时,他看了下发帖时间,一分钟前。
许寒城将泡好茶的杯子放到孟斯年面前,他没喝,只是将手机还给许寒城。
许寒城说:“我没说错吧,大家都说苏格那小姑娘和程蓝在谈恋爱。”
“你的业余时间都用来刷帖子了吗?真八卦。”孟斯年说着,起身便要走,“先走了。”
“你不是约我吃饭来的吗?”许寒城一脸疑惑地问。
“突然有事,下次。”
“图书馆在东面,车子可以开过去。”
孟斯年没说话,只是觉得,有时候许寒城那看透一切的样子真够讨厌的。
程蓝扫了一把共享雨伞回来的时候,苏格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到了图书馆门口,她眼睛一亮,抬脚就向外走,程蓝一把将她拽回来,把雨伞塞到她手里:“突发奇想想淋雨?你们文艺青年都这样吗?”
苏格把雨伞随手送给一旁避雨的女生:“同学,程蓝给你的。”
女生愣怔一下后,脸颊一红,忙接过去,羞赧地看了眼程蓝:“谢谢学长。”
程蓝:“……”
苏格将书抱进怀里,低着头走进雨幕,程蓝见状,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即跟着大步走了出去。
由于天气寒冷,雨下到地上冻成了一层薄薄的冰,程蓝脱了外套,想追上苏格给她披上,结果刚加快了脚步,脚下一滑,他便一脚绊倒了在前面走路的苏格。他自己倒是反应迅速,手撑着地避免了湿身,苏格就不太好了,坐在水汪汪的地上蒙了瞬间,米白色大衣湿了大片。程蓝边笑边扶苏格,她边起身边打他,看样子气得够呛。
“苏格。”不大不小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两人循声看去,见到穿了一件黑色短外套、牛仔裤,打着透明雨伞站在离他们不远处车边的孟斯年。
“老板,您怎么在这儿?”程蓝一如既往地流露出迷弟神态。
“来找许寒城,路过。”
程蓝感到疑惑,许老师的办公室和钢琴教室都在另一头,完全不需要路过这里。
“孟叔叔,我快冻死了。”苏格几步跑进孟斯年的伞下,跺了跺脚,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他。
孟斯年将伞向她的方向移了移以确保不会有雨滴打到她身上,虽然雨不大,但她这么一摔一折腾,发丝已经湿了,一缕一缕地贴在脸颊上,看她脸色苍白,像是真的冻得不轻,他说:“上车。”
孟斯年车里开着暖气,很暖和,苏格脱掉身上湿了的大衣扔到后座,拿他递过来的方帕擦了擦头发,这才笑眯眯地扭头看他:“多日不见,孟神又帅了。”
“格总过誉了。”
搜索孟斯年时,“孟神”这个称呼总是时不时地出现,苏格觉得绝对配得上他的格调,便跟着叫,只是这——格总?
她看他:“你不会八卦到看我们校BBS上的帖子了吧?”
穗穗自从知道苏格写了《山河曲》后,便对苏格改了称呼,她又喜欢在校BBS上留言,关于那个绯闻帖子,她的留言被顶在最上方——“我家格总单身狗,我家蓝蓝单身贵族,只不过在图书馆一起自习两次,请同学们不要随便意淫,谢谢!”
苏格问穗穗,为什么她是单身狗,程蓝却是单身贵族?
穗穗说:“因为狗狗可爱。”
苏格差点和她绝交。
孟斯年启动车子,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然后说:“不和你的贵族男朋友吻别吗?”
绝对看了!
“我一心扑在学习上。”
“所以呢?”
“所以那些瞎传我绯闻的人都是怕我抢他们奖学金的人。”
孟斯年点点头:“不和你的绯闻贵族男友吻别吗?”
他还加重了“绯闻”二字。
苏格:“……”
苏格降下车窗玻璃,对撑开雨伞准备离开的程蓝说:“我衣服湿了,先蹭车走了,再见程学长。”
苏格故意加重了“学长”二字的语调。
程蓝站在树下,戴上他标志性的鸭舌帽:“走吧,别把我老板的车弄脏了就行。”
这一个个都是什么人啊。苏格毫不犹豫地升上车窗玻璃,眼不见心不烦。
“送你去哪儿?寝室还是你大伯那儿?”
“不去我大伯那儿,我烦苏天濠。也不去寝室,听说半夜降雪,寝室有门禁,我看不到初雪许不了愿我会郁闷到下个冬天的。”苏格将半湿的方帕握在手里把玩着。
孟斯年将车子驶离学校:“要许什么愿?和程蓝百年好合吗?”
苏格没解释,只说:“愿望不能说。”
“哦。”
“不过你是孟神,告诉你应该没事。”
“可以不说。”他感觉苏格的愿望并不简单。
“我的愿望是找到一个很好的钢琴老师。”
孟斯年将车停在红灯前,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她:“苏格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矮吗?”
苏格:“……”
“因为心眼太多。”
苏格:“……”她就知道他要这么说。
外面的雨渐渐变了模样,细小的冰粒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挡风玻璃前的雨刷器频率非常高地摆动着。苏格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问孟斯年:“我们去哪儿?”
“我家。”
苏格漆黑明亮的眼睛看向他时,又亮了几分。
孟斯年也没看她,只说:“你用这么火热的眼神看我是有什么企图吗?”
“想看看你有没有金屋藏娇。”
“娇没有,小恶魔有一只。”
“谁?”
“你。”
“我是小仙女。”苏格纠正他。
“哦。”
他这是什么态度,没法好好聊天。
天色随着一直向内环开的车子渐渐暗下来,因为暖气开得太足,车厢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孟斯年解开了衬衫的扣子,看了眼苏格,见她从图书馆出来时冻得有点发白的脸色终于红润起来,那嫩红的颜色充满了青春的气息与活力。
她正将湿了的头发散开,身上的白色贴身毛衣的肩膀部分因为水渍变得有些清透,黑色的肩带在毛线下若隐若现。他又想起,那天在华灵家门口,穿着宽大睡裙的苏格,裸露的纤瘦的肩膀和突出的锁骨……
后面传来不耐烦的鸣笛声,红灯不知何时变成了绿灯,孟斯年踩下油门,因为车子良好的性能,冲出去时发出“嗡”的一声……
苏格看向他:“这个车速,有点过分了。”
这还是苏格当时送孟斯年去沙溪时,他说的话,如今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孟斯年笑:“我可是老司机。”
“我也是老司机。”
“不是一样的司机。”
“有什么不一样?”
“你一看就不是正经司机。”
苏格:“……”
外面的冰粒儿已经不混乱地向下砸了,除了车子发动机的声音和呼啸的风声,再没其他杂音,苏格透过车窗看出去,发现冰粒儿变成了雪花,在风中摇摇晃晃地飘洒着:“雪真美。”
“明天再出去看雪吧。”
“为什么?”
“你想发烧吗?又淋雨又玩雪。”
苏格看着他认真开车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被他管着,而且感觉非常好,她弯起眼睛,笑得甜甜的:“好。”
孟斯年将车驶进一个高档商务区,在地下车库中停好车,他拿了外套递给苏格:“穿上。”
外套有他的味道,清香味混合着极淡的烟草味,苏格穿上后,拿了自己的大衣跟着他走到电梯口。
在宽大的外套下,苏格显得越发娇小。孟斯年只穿了件衬衫站在她旁边,清瘦单薄,苏格敞开衣服:“孟叔叔,你要是觉得冷就到我怀里来。”
孟斯年没说话,对于她的“调戏”,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苏格一直知道孟斯年有钱,但在这之前,对于孟斯年的有钱她并没有什么概念,直到进到他的家。
她换了他递过来的刚拆封的拖鞋,扫了眼非常豪华有质感的宽敞客厅:“孟叔叔你家多少平方?”
“380。”他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她接过水杯,走到大落地窗前看着从眼前飘洒着的雪花,“从外面看我以为这里是什么会议中心。”
“风格确实和你家不一样,”他站到她旁边,低头点燃了一支烟,“不过我更喜欢你家。”
古朴的大门、石板路旁郁郁葱葱的植物、木质的楼梯、古香古色白墙绿瓦的小楼,如果下完雨,整个宅院都是清新透亮的,绿植红花像是被彻底清洗了一遍,干净得……
像苏格一样。
有次他看到苏格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耳中塞着iPod的耳机微眯着眼看着远处层峦叠嶂高耸入云的山脉,空气中有花香伴随微风传来,楼上有隐约的风铃声入耳,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杂音。
他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安静,那种让人通体舒畅的安静。
思至此,竟然开始想念曲桑了。
“下次再去曲桑时住我家吧。”苏格说。
“好。”
“省下客栈住宿的钱,可以给我叫个外卖吗?”苏格揉了揉肚子。
孟斯年失笑,他看了下手表,竟然已经六点多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苏格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有啥吃啥,我很好养的。”
“吃货。”
苏格刚想反驳,结果一张嘴直接打了个喷嚏。
他特别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感觉到发热,放下心来,说道:“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了。”
孟斯年说完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吩咐他送套女生的衣服过来:“对,从里到外,外套要羽绒服,长款的,嗯,全要S号。”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孟斯年看了眼苏格,苏格虽然趴在窗户上看雪,却支棱着耳朵听着呢,她听到孟斯年说:“B。”
苏格一下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不满地回头瞪他,站直身子手背在腰后,纠正道:“我是D。”
孟斯年给她一个“你骗谁呢”的眼神,对电话说道:“B。”
“好吧,其实是C。”苏格摊摊手,承认道。
孟斯年垂眸扫了她一眼,不为所动:“我确定是B。”
苏格:“……”
孟斯年挂断电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脱了他的外套扔到沙发上,气呼呼地走了:“没法做朋友了。”
没两秒钟,她又退了回来:“浴室在哪儿?”
孟斯年在厨房熬粥的时候接到了苏格的电话:“这前后三百多平方米还值得你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