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本是大多数时下的儿媳妇都在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妥,但谁让长公主有一个长了逆鳞的儿子呢?冷不丁有了一个这般听话的儿媳妇,一时竟是感慨万千,忍不住打开话匣子,说起了自己当年。
她提了青春,却没有再提傅九衢的父亲。
但关于宋代皇室驸马的事情,辛夷却是略微知道一些。
说白了,在宋代,驸马并不是一个好职业,尤其从仁宗朝开始,为防外戚干政,驸马基本沦为“花瓶”,完完全全成了一个民脂民膏养的富贵闲人,但凡有志有才的男子,若想有一番作为,都不肯尚公主。
在开国之初,太宗太祖的驸马确实都出于武将功臣之家,但那会儿的情况是,必须分享开国蛋糕,公主下嫁,可以给那些立下汗马功马的重臣吃下定心丸,促使让他们放弃兵权。
毕竟再没有比姻亲更牢靠的关系了。
那个时候的驸马,在朝中尚有很大的话语权。
到了赵祯即位,虽然掌握实权的人是章献太后刘氏,但情况已大不一样。
驸马作为皇帝的女婿,必然会成为皇室阶层,再手握重兵岂不是又要走回头路?为避免权利纷争,公主不仅不再下嫁武将,家世地位也逐步降低,不给他们机会掀风作浪。
可以说,仁宗朝是一个转变期,而赵玉卿当年下嫁傅九衢的父亲便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
当然,傅家不是真正的贫家,能培养出两榜进士的家族,在当地也算望族,只是比起京中勋贵,确实门户太低。
公主低嫁,婚后不久丈夫又因科举舞弊被贬而死在外放途中,辛夷不知道赵玉卿和这个丈夫的感情如何,但多年来绝口不提,可想而知,要么深爱、要么厌恶。
辛夷刚在心底感慨一句,那个小太监又过来了。
“郡王妃,官家召见。”
赵玉卿好像松了一口气,“去吧。”
······
辛夷是让杏圆扶她过去的,在赵玉卿面前,她依旧是一个看不见的瞎子。
二人刚到书房外面,就被那小太监拦住,他让杏圆退下,只召辛夷一人进去。
杏圆不安地看一眼辛夷,“可是郡王妃……”
辛夷道:“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小太监看她:“郡王妃跟我来。”
临衢阁的书房很大,甚至可以称为“书楼”或是“书院”,足有三层高的楼阁伫立在湖水之畔,周围院落花树环绕,清幽雅静,从一楼到二楼,满是藏书和富贵摆件,看得辛夷眼花缭乱。
小太监将她领到二楼,便退下了。
辛夷抬头,面前的书斋门楣上写着五个大字。
“尤物书中人。”
她有些意外。
第一次来书房,没有想到广陵郡王竟有如此闷骚的一面。
书中有尤物,尤物即是书,好吧。
她笑着提了提裙摆慢慢走近,恰好听到屋里传来赵祯的声音。
“既然你无怨无悔,那朕便成全你,将你外放到一个山高水远的地方,任你浪荡,这辈子也不必再回京城……”
辛夷一惊,停下脚步。
赵祯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停顿片刻,傅九衢过来开门。
二人对视一眼,傅九衢用眼风示意她。
“进来吧。”
辛夷慢慢走进去,照常行礼,然后立在傅九衢的身侧,等着听训。
可是赵祯却不说话了。
他盯着辛夷,那模样与方才截然不同,辛夷不知道傅九衢同他说了什么,只觉得赵祯此时看她的目光,就像是一个勾引他外甥的狐狸精一般,双眼射出的光芒,冷漠得仿佛夹了刀子。
“你可知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