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的时候,沈玉阑就注意沈峻之和郭氏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当下便是忍不住挑眉——看这个情况,夫妻两十有**是在车上吵架了?想想,这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今天郭氏违逆了沈峻之的意思,沈峻之一肚子火气,不可能就这么隐忍下去。
尤其,在这之前还有一肚子火气呢——常老太医赶鸭子上架让沈峻之不得不改口同意拜师的事情,沈峻之虽然面上没显什么,可是想必,心里不痛快得很。
沈玉阑偷偷笑了——郭氏来当这个出气筒,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所以,沈玉阑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乖巧的行礼告退:“今儿累了一整日,爹和太太赶紧回去歇一歇,玉阑就不打扰了。”
沈峻之勉强挤出笑容:“既然拜了师,就要好好学,别丢了脸。”碍着常老太医的脸面,不得不同意了此事。他绝对对沈玉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事已至此,自然也只能鼓足劲儿的往前走。不学则以,既然学了,就该学出个名堂来。不然的话,就是辱没了沈家的家风,就是让沈玉阑自己陷入困境。可相反的,学好了,那也是有好处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以后沈家和常家的关系,可以算是搭上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倒也算是牢不可破。
要知道,这个时代,那是非常注重师生关系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样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沈玉阑低眉垂首作乖巧状:“我一定会努力。”就是为了她自己,也不敢不努力啊。
整个过程,郭氏都是木着脸,一言不发也没多看沈玉阑一眼。那样子,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此时郭氏的不痛快。
沈玉阑只当没看见的从郭氏身边走过,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只是还没走远,就听见后头隐约有争执的声音——虽然夫妻二人都还知道压低声音,可是到底也比平日说话的声音高了不少。尤其是在这样四下里一片安静的地方,实在是叫人想忽略都难。
不过沈玉阑走得远了,倒是也没听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只是这样的情景,即便是没听见,猜也能猜个**不离十。
沈玉阑觉得,如果她是郭氏,说不定也会十分厌恶自己。毕竟,自从自己进了这沈家的大门之后。郭氏和沈峻之之间,也不知道吵了多少回了。
直到回了院子,沈玉阑扬起的唇角也没垂下来。
林妈妈见了,难得笑着打趣了一句:“大小姐这是出门捡到金子了不成?高兴成这个样子?若是真拣着了,也该让我们也开开眼,高兴高兴才是。”
沈玉阑笑出声来,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儿,眸光晶亮:“金子没拣着,倒是比拣了金子更高兴。”拣了金子也只能用一时。可是学了技艺,却能受用一生。
林妈妈自然不是真不知道沈玉阑出去干什么去了,当下也没再开玩笑,却是轻声提醒了一句:“表小姐今儿看着闷闷的,像是有些不大舒服。大小姐可要去瞧瞧?”
沈玉阑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她就说今儿怎么一直觉得忘记了什么事儿,可不是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竟是忘记让人请了金荷一同去常家了!
这下可坏了!金荷肯定是不高兴了吧?这样大的事情,自己没跟她说,又忘记请她一起去,能高兴就怪了。沈玉阑连衣裳也顾不得换,急急忙忙的冲去了金荷的房间。
走到门口的时候,沈玉阑见了白芷,便是赶忙问:“荷姐姐呢?”
白芷摆摆手,压低声音道:“表小姐睡下了,说是有些不大舒服。我瞧着,好像是偷偷哭了。小姐赶紧去劝劝吧。”
事实上,白芷已经是说得很婉转了。事情远比这个严重得多——知道沈玉阑他们出门,却丝毫没有想起自己后,金荷瞧着就不大对劲。先是郁郁寡欢,也不知道想什么。后头就完全是有些控制不住脾气了。甚至发了一通脾气,将白薇狠狠训斥了一回。虽然后头又软了下来,对白薇说了几句缓和的话。可是看着却也是很勉强的。
以往金荷总是笑盈盈的,很温柔和缓的样子。可是没想到,发起脾气来的时候。却也是阴沉得吓人。
白薇今日平白受了一顿骂,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借口头疼躲在屋里不肯见人了。白芷去瞧了一回,见白薇正偷偷的哭呢。
白芷就劝了几句:“当奴才的,哪有不挨骂的?若是为了这个就怄气。那以后还不得怄死了?听我一句劝,主子训斥几句那是常有的,可千万别真放在心上了。”
“哪里是几句训斥?你是没瞧见,那样子,倒是恨不得吃了我似的。虽说是奴才——可是我是卖身给沈家,又不是给金家!一样是奴才,咱们也不往高的比。只和紫苏她们比。大小姐几时骂过人了?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有什么好东西紫苏她们几个哪次没沾光分一点?我也不是贪图那点东西,而是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难道我就比旁人差了?”白薇哭得眼圈儿红红的,连珠炮似的抱怨了一通,又恨恨的抹了一把眼泪:“她算哪门子主子?摆什么威风?大小姐还没怎么着呢,每次就数她蹦跶得厉害。还处处管着大小姐,倒像是她多能耐多重要似的……”
白芷吓得一把捂住了白薇的嘴巴,压低声音急道:“我的小姑奶奶,这话也是浑说的?让人听见了,你有几个脑袋?不说别人,大小姐第一个就饶不了你!你也不看看,大小姐和表小姐是什么样儿?那可是比亲姐妹更亲呢!表小姐怎么着,大小姐都没说呢,哪轮到咱们说什么?再有,既然被买了来,主子让伺候谁,咱们就伺候谁。哪里有挑三拣四的命?你也别嫌,伺候表小姐,从比干杂活的好吧?”
白薇不啃声了。咬牙抹泪。
白芷也不敢再久留,压低声音嘱咐:“想明白了就赶紧的洗把脸,收拾收拾。可别让人看出来了。我还当着差,先走了。”说完也就赶紧去当值了。不然万一被发现了,那就不好办了。虽然不至于就被赶出去了,可是扣钱挨训是少不了的。
待到白芷出去,白薇忽然恨恨的骂了一句:“家鸡再装得像,难道还真能成凤凰?寄人篱下,还做出那副样子,糊弄谁呢?”——横竖,她是瞧不上的。
白薇的心思,自然没人知道。
而金荷更不知道,她今儿的一顿脾气,来日竟是给她造成了那么大的麻烦。
不过那都是后话。
沈玉阑进了内室,一眼就看见了金荷面朝床里头躺着,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于是也没说话,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结果走得近了,却是听见了金荷的啜泣声。顿时一惊,当下又是愧疚是后悔,忙上前赔礼道:“荷姐姐,是我不好,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金荷冷不丁的听见沈玉阑的声音,先是吓了一跳,后头听见了沈玉阑赔礼的话,却是身子一僵,原本已经要转过来的身子,重新又转了过去。止了哭声,冷冷道:“谁生气了?”却只是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