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的大的,哪里会跳什么舞啊。二姨家的临居老太太,还是缠小脚的,走路都不稳,别说跳舞了。
天天的,跟群魔乱舞似的。
看得明子既觉得特别的滑稽可笑,又觉得有些悲哀。
再之后,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风儿,开始戴红心。就是用红布做出来一个心型的小口袋,里面放上棉絮之类的东西撑起来,戴在衣服外面心脏的位置,这就是一颗红心了。
没几天的功夫,就人人都戴上了。听说,有些人,为了表示忠心,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戴着……
再之后,那红心是越做越大,由开始的荷包大小,到后,得有足球那么多了,戴在胸前,差不点儿半个身子都挡住了。滑稽得不行。
这些人,真的是魔障了。
高官屯里亲戚套着亲戚,还有一点好处,就是没有什么斗地主之类的事情。听说,别的地方,斗死了好多人了。
屯子里新搬来两户人家,一户姓从,是屯里原来那户从家男人的亲兄亲。家里以前是大地主,明子家临居于家二姑父小时候就是给他们家放牛的,后来国|民常抓壮丁,也是替他们家的儿子去当兵的,十二岁就被抓走了,一走就是二十年,再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建国后了。谁都没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这一回,是在老家被斗得狠了,老爷子已经被斗死了,儿子们活不下去,只能各奔东西了。来高官屯这个,就是这么投奔来的。
好在,他的亲哥哥就是高家的女婿,大舅子如今当着队长,多少能说上几句话。也就留下了。
另外一户,姓陆。是高队长那个做大队会计的兄弟后娶的老婆改嫁之前生的三个孩子,以前是跟着爷爷奶奶过,只是在老家总挨饿,不得已,才过来投奔的。也没有住在高家,而是大儿子带着弟弟姐姐另立了一户,支门单过。那大儿子都二十了,剩下两个一个十七,一个十五。单过,也能过得了了。
陆家那女孩儿跟明子二姐士云同岁,叫雪莲。刚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二姐时不时的帮帮她,一来二去的,跟二姐的关系,处得最好,成了闺蜜。日常有什么活儿不会干了,都不去找自己亲娘,却总是来问明子娘,一口一个婶儿,叫得可亲了。明子娘喜欢她灵透,也常常帮衬着她。
不管时代多么疯狂,人间多么疯魔,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
只是生产队的活儿,越发的不好干了。几乎每天都有人来讲课,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运动,人心浮燥,哪里还有心思种地。又是大帮哄,公家的东西,那玉米苗,两棵苗中间能隔上半米去,要是锄地的时候再不精心点儿,除掉了一棵,那中间就得有一米的间隔。就这样,再多的地又能种出多少粮食呢。
高官屯里,人们仅剩下的那点心思,都放在了自留地和小片开荒的地里。每天到生产队上工就是磨洋工,倒是起早贪黑的伺候自家的地。明子爹跟大姐两个人时不时的就会干一个通宿。爷爷年纪大了,二姐还没成年,打下手,也总是一宿半夜的跟着忙活。
四月初八,原本每一年都有庙会的,兴隆镇往西二里地的地方有个姑子庙,很多年了。看看明子娘都会去赶庙会,小时候大哥士安身体不好,娘还带着大哥去庙里认了住持师太做师父。每一年,大哥都要跟着娘一起去看望师父的。
这两年,庙会也没有了。今年,庙都被拆了。住持师父带着十几个徒弟在原来的庙址附近盖了两间土房,靠住地活着。好在,兴隆镇的人还算厚道,没有批|斗她们,还能安安静静的种地为生。明子娘带着大哥去看望住持师父的时候,也会带上半袋子玉米送去。只当是心意了。
没有庙会了,原本是该这时间做的活儿还是一如既往。
爹在镇上买了过年的时候答应明子的地瓜苗。自留地和园子早都种完了,地瓜喜温,种得晚,那两陇地一直留着呢。屯子里好些人都好奇的问过,关家怎么留着两陇地不种,听说是因为明子要吃地瓜,特意留出来种地瓜的,都笑话明子爹娘太惯孩子了,还说什么惯子如杀子。
地瓜苗买回来,当就种上了。自那以后,明子看得可精细了。天天没事儿就得去自留地里看看瓜苗又长没长,有没有杂草,生没生虫子啥的。
家里,酱引子已经风干好了。去了表层的霉菌,把酱块子剁碎,拿到磨坊去磨成细细的粉。就是酱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