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瑶自是懒得跟静妃这弱女子争辩,也不欲使出修真者的手段欺负一个凡人,略思量了一下,便告诉她:“说是外面风传有个黑衣人趁夜溜进了静宜宫,看身形倒像是太子。宫中人最是捕风捉影,如今还只是下人里悄悄说,指不定多久便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那可怎生是好?”
她的本意是敲打静妃,让她收敛一下,最好和太子断了,彼此干净。不想静妃不中用,竟被吓得病了,每日里风声鹤唳,看着窗外树影晃动都疑心是皇帝派来拿她的,没几日就这么把自个儿耗得枯瘦如柴。元瑶出身现代修真大派,自小所见的女性无一不自信强势光芒四射,哪里想到世上还有静妃这等风一吹就能给刮得四分五裂的弱女子?出于愧疚也带着抱琴好生照顾了她几天,也不知此举触动了静妃哪点多愁善感的心肠,居然在临终前握着她的手,直道:“好妹妹,从前是姐姐错待了你。我已是不成了,却不能不为你谋个好前程。我已给太子去了信,把你托付给了他。可恨姐姐没这福气,没法和你一起服侍太子了……”
谁想要这福气!元瑶想打开她的手,见她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心软了软,还是握了握她瘦得皮包骨的手掌。良久,叹了口气:“何苦呢?”
当晚,静妃病逝。葬礼一过,元瑶便给调去了皇后宫中。原因自不必说,不是太子授意还能是什么?自此太子时常殷勤的来缠她。
碍于她现下尚是贾元春的身份,元瑶不便顶撞,只得淡淡的应付着,丝毫不肯假以辞色。太子哪里遇到过如此对他看不上眼的女人?偏偏彼时皇帝在世,他还要装出一副贤明有度的储君风范,不便相强,免得贾元春性子一烈一头碰死,闹出个太子强辱臣女的丑闻来不好收拾。当下只好留点分寸,心里却益发下定决心要把这个小妮子弄到手。也不知他是不是有点受虐狂的潜在基因,元瑶越不搭理他,他越要往上凑,到了后来居然真有了非伊不可的架势,以至于皇后心疼儿子,每每见元瑶,总要把“皇儿对你也算痴心”挂在口边。
元瑶腻烦透了。她自是看得清楚,太子哪里是什么痴心?不过是屡屡求而不得,成了执念,不仅骗过了别人,益发的连自己都蒙混过去,便真以为自己钟情于一人,其他女子不过是过眼云烟。可他若果真痴情如此,每回皇后、太子妃选给他的美女,怎不见他哪个拒上一拒?还不都是乐得笑开了花,没得让人看不上眼。
若非她占了这贾元春的肉身,数年来一直收到贾家自外递进来的东西,或是一封语重情长的书信,或是资身的银两,虽于元瑶而言不算得什么,但也承了贾家的情,不好替他们招出什么祸事;若非她自幼受师门教诲,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不应以修真者神通欺压凡人——她何至于与这么一个男人周旋许久?
周旋到老皇帝终于不堪案牍劳形,下诏禅位太子,自己做了太上皇。而太子登基为帝,言谈之间益发的不容拒绝,这回更是连封妃的诏书都拿了来,先斩后奏,由不得她不应,否则便是抗旨。
封吧,封吧,早封早了账!元瑶在心底冷哼一声,脸上也带出了些许冷意。皇帝是看惯了她没好声气的样子的,当下不以为忤,反而好脾气的笑笑:“你啊,亏得朕想着宫中四妃已有了人,你资历又浅,只一个妃位怕薄了你,还特特给你择了‘贤德’二字作封号,再加封凤藻宫尚书。现在看来,‘贤德’二字还不如改成‘醋瓮’。”
元瑶杏眼微瞪:“皇上要是嫌弃这醋味玷污了妃德,便趁早丢开手。闹得彼此都没意思,图的什么趣儿?”
皇帝拉住她的手,陪笑道:“朕与元儿拉里拉杂的也近十年了,朕的心意元儿何必执意装作不懂呢?”
元瑶抽回手,望见他已隐隐霜白的鬓角,想到初遇时对方也是一名器宇不凡的王孙公子,展颜即被光阴磋磨得将老,心下倒也有些感慨。想了想,便略柔了几分嗓音道:“时候不早,皇上也乏了,还是赶早回去歇着,再缠下去太后便要醒了。”
一贯冷若冰霜的她哪里有过如此柔媚可喜之态,皇帝一见只觉心神荡漾,哪里还舍得离开?被元瑶戳了一指头,又嗔了一句“来日方长”,方才心花怒放足下生风的走了。元瑶关了门,想到那个踹都踹不开的“贤德妃”和“凤藻宫尚书”,只得感慨冥冥之中运数注定的强大。既然都是注定了的……那么算算时间,林黛玉的父亲也快要去世了吧?
红楼之中,只有黛玉和宝玉是元瑶在意的。毕竟此二人是书中指明的仙人托生历劫者,而元瑶身为一个修真者,怎会不对真正的仙人大感好奇?